他们理所当然地做了自己以为最正确的选择,却从不去考虑这个选择对方能不能接受。
“让人好好照顾她,平时她若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萧业最后也只是这样交代了徐管家一句,旁话并未多说一句。
……
等到和兰因约定的那天,萧业一大早就起来了,他认认真真梳洗一番,甚至还换上兰因最喜欢的紫色,他平日习武多穿劲装,今日一身圆领长袍,玉带束腰,挂着香囊荷包,倒显出几分平时瞧不见的温润气质。
他打算早些去清风楼等兰因,正欲出门,外头却来了人。
来人是陆伯庭的私仆陆生。
萧业这几日精神气貌与前些日子截然不同,此时听说陆家来人,也是好心情的让人进来,他坐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桌沿,一手垂落于身侧,等来人问完安后,他便笑着问道:“可是陆伯伯有什么吩咐?”
陆生闻言看了一眼萧业身后的黑衣侍从,他面露犹豫,萧业却说,“无妨。”
“是。”
陆生便不再纠结,直截了当与人说道:“老爷前些日子身体不适,今日才知晓户部的事,三日前……”他不知该怎么称呼兰因比较好,想了想萧业的态度,还是称呼她为世子夫人,“世子夫人派家仆来户部询问,要拿和离文书的回执,虽说户部上下得了老爷的指点无人理会,但想必世子夫人不会就此罢休。”
他说到这时,便已察觉屋中原本和煦的气氛一僵,也察觉到对面男人忽然冷下去的脸,他心里蓦地有些慌张起来,头埋得更低,却又不能不说完,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老爷今日派小的来跟您通个气,世子夫人想必是打定主意要与您和离,为了您的名声考虑,您还是趁早把这事解决了,要不然闹到后面,大家都不好看。”
这也是陆伯庭最后给萧业的机会。
若是萧业再不把和离书送过去,等下次再派人来,就是户部的官差了,真等户部的官差来了,萧业以至于整个伯府的名声也就彻底没了。
无人说话。
萧业低着头,原本面上的温和与笑容早在陆生说那番话的时候便已消失不见,此时他沉着脸低着头,放在桌沿上的手用力紧握,力气大的连骨节都凸起了。
他想去握住桌上的茶盏,可手指一颤,不仅没握住茶盏,还直接把它弄倒了。
茶水沿着桌面往四处散去,弄湿了萧业今日精挑细选的衣裳,袖子在一瞬间被浸湿,他却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陆生低着头没瞧见。
周安站在萧业的身后却看得一清二楚,眼见世子沉着脸咬着牙龈,漆黑的眼中似有风暴涌起,他忙和陆生说道:“这事我们已经知道了,多谢小哥跑这一趟,今日便劳你先回去,我们一定会妥善处理好这事,绝不会给陆大人带来麻烦。”
萧、陆两家是世交,陆生今日过来也不是要萧业立刻给个结果,此时听闻这番话,他也没有反驳,答应一声后又朝萧业拱手一礼便往外退去。
可步子刚走到门口,他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瓷盏碎裂的声音。
他眉心一跳。
却没回头,只是低着头快步离开。
而屋中,周安看着砸了茶盏扶着桌沿喘着粗气的萧业,心里忽然有些心疼起他。
他是萧业的侍从也是他的亲信,他清楚知道在得到夫人邀约的消息后,世子有多高兴……昨晚世子特地留住他,问他女子喜欢什么。
他还听说昨天夜里厨房的灯亮了一夜,世子一个人待在厨房研究怎么包粽子。他听说这事寻过去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一向体面的世子站在灶台前满身狼狈,听他问起也只是笑着说,“端午节马上就要到了,兰因从前最喜欢吃粽子,我想提前练下,等到那日给她一个惊喜。”
世子如此期盼着和夫人见面,却没想到夫人找他并不是念着旧情,也不是为了回来,而是……为了和离一事。
她打定主意不肯回来,也不给世子一个弥补的机会。
“世子……”
他轻声喊道。
可萧业却没有听到,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英俊的面庞满是阴郁之色,双目更是通红。忽然,他起身抬手用力扫掉桌上的茶具,瓷盏碎裂声中,是萧业藏不住怒气的厉声,“她就这么想离开我?”
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却又充斥着无尽的痛苦和难过。
“为什么……”萧业撑着桌沿低着头,声音沙哑极了,“为什么她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为什么……我明明都已经在改了。”
“我在改了啊。”
他不理解,也不明白。
成亲三载,相识十数载,兰因为何能够这般果决,说断就断。
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从前萧业并不怀疑兰因对他的爱,即使有许氏那桩事,他也相信兰因心中是有他的,如果兰因心中没有他,她不会对他这么好,可如今,他忽然不确定了。
如果她真的爱过他,怎么会这样对他?
想到兰因或许从未爱过他,萧业整个人都处于极致的暴怒和痛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