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六,易矜收拾好情绪,照常开店。‘研磨时光奶茶店’是根据五年前第一次和宋馨去看的咖啡店建的。为了时刻提醒自己,每年都要记得替她去看看那个古旧的咖啡店有没有开门。那时她总说会很好喝,一定得去碰上一杯,可惜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了。
易矜打开手机,锁屏是他和她的合照。那年霜降,她捧着火红的枫叶向他撒来,开心得眉眼弯弯,他就任由她的捣乱,柔和的看着她闹。没想到被几个野餐的女孩拍了下来,便要了过来。
“十年相思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易矜对着空气呢喃道:“今年的霜降也快到了……”他进入桌面翻看起日历,今天是十月十六号,还有七天。
“你好。”一句话语不轻不重的跌进他的耳朵。
易矜抬头看去,一下子愣住了,手机径直落在吧台上。来者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穿着蓝白校服,她见店长一直盯着自己,小心问道:“……怎么了吗?”
易矜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失态了,抱有歉意的摇头:“没什么。请问你要喝什么?”
“一杯芋泥啵啵奶茶,冰的,谢谢。”女孩没有看菜单牌,脱口而出。
易矜意味深长的点头:“好的,稍等片刻。”他转身在操作台上忙去了。女孩安安静静的在黑色唱机边站着,没有四处看,也没像大多人一样拿手机看。
半响,易矜拿着奶茶递给她,女孩接过。滚热的温度渡过指尖,她瞳孔微张,不解的看向易矜。他轻笑,一副大哥哥的语气:“就当我多管闲事,女孩子还是少喝冰的。”
女孩点头不语,心里说不感动是假的。她握着纸管,戳进时光两字中间,抿了一口。
易矜这才捡起吧台上的手机,揣进大衣口袋里,静静地看向女孩。
她盯着手上的奶茶,缓缓开口:“你们家的芋泥啵啵奶茶改了配方吗?”女孩抬头,刚好错开他的目光。
易矜别开的视线又放回了她身上,有些疑惑:“一直都是这个配料。”
她眸光落寞,小声说着:“不是之前的味道了……”
易矜听不清她说的话,却发觉女孩情绪不对劲,打趣道:“我记得对面的学校有个女孩是这款奶茶的忠实粉,她在我们家只点芋泥啵啵奶茶,改天你们俩交流交流味道?”
“阿七……对吗?”女孩突然睁大眼,下意识说道,然后才反应到这个问题像是大海捞针。喜欢芋泥啵啵奶茶的人那么多,在这个店里买芋泥啵啵奶茶的人也那么多,怎么他说的一定就是妹妹呢,她是太想阿七了,这才一下子就以为是她。
易矜没料到她们认识,可想想这个标志性的校服,是一个学校的就不足为怪了。
“是她,你们认识就更好交流了。不过这个学期没见她来买,难道真的是味道不对了?”说罢,他转身又去做一杯。店内很安静,细小的呜咽突然被声带震出喉咙,女孩的话音染上了哭意:“还我妹妹……”她从口袋拿出一张二十,扔在了吧台上,下一秒夺门而出。
易矜听着状况不对,放下纸杯,急忙的追了出去,可眼前的画面让他止住了步伐:寂静的街道空无一人……她跑哪去了?
有幸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七天后的霜降如约而至。
易矜踩着火红的尸体向前走去,这些逝者蜷缩的抱紧自己,那是死去的灵魂发出的最后一声命令。他来的比较早,带着怨念的风掠过枫叶林,又有许多生命凋落,那些存活的发出震震哀鸣,刹那间形成只有一种曲调的嘶哑乐。
“我差点就碰到夜空的星 ,可天亮了;差点就撞进你的怀中,可梦醒了;这次你的告别仓促了一点,容不得我一再拖延;我差点以为,我是你灵魂唯一契合;差点以为你就是余生最后一个,可惜我偏偏只猜对了一半,我并不是你的最终答案……”
林间深处传来悠扬的旋律,很小声。易矜觉得是自己幻听了,他最近常听一首歌《差点》,导致大脑无声的附和。
可越走越深,音乐越来越近。易矜心神一晃,迈着步伐跑了起来,风吻过他的脸颊,贴在耳边说:你猜对了。
眼前,软糯的霜披在了屋顶上,无数的小雪花抱在一起,跳在了窗台边。寒气穿着雪白的裙子,它头上的细纱被风儿掀开,娇羞的原地跺脚。敞开的木门在告诉他,淘气的音符是从这里面溜出来的。
易矜有些释怀,第五次……终于碰到了这座咖啡店营业。
他轻步走去,站在破旧的门框边,屋内点着一盏橘黄的灯,柔光吹亮每个角落。陈设摆放不多,左侧是一张长桌,东西南北各放一块蒲团,右侧就一个吧台。
台面干净,只放了一台家用手动式回转磨豆机,旁边有一位女人正在慢慢研磨。
易矜没有进去,在门口低声说道:“你好。”
些许是太认真了,女人没有回应,依旧垂首忙着手里的活。她身上红色的大衣微微敞开,里面是件暗红色的衣服,像是裙子,袖口处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
他觉得很是熟悉,再次询问道:“女士?”
“你好。”女人终于抬起头,醉光晕在她的脸颊上,易矜可以清楚的看见她嘴角扬起的弧度:“易先生。”
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吸引着他的视线,印在了瞳孔上,嵌入眸底。他见过她25岁的魂魄,见过她17岁的稚嫩,此时她已经是27岁了,容貌未变,依旧优雅素净。
心口处的死火山在复燃,浓烈的熔浆覆上血管,留下的不是灰烬,而是生生不息。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来,有股甜味的苦涩冲击的味蕾,他知道这叫做失而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