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娟轻飘飘地看她一眼,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来来来,你们都喝几口水。”女人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水壶,“这可是俺特意从车站里灌的水,这城里的水喝起来可比咱井里的甜咧!”
林娟因为女人没见识的话忍不住在心里轻蔑一笑。
但她视线随意扫过女人放在桌上的水壶时,却忍不住一顿。
那是......军绿色的军用水壶!
这年头,军用水壶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能有的人家里绝对得有个当兵的人。
而在林娟家,虽然张伟国在当兵,但是她家也是没有军用水壶的。
这个军用水壶让林娟不由得重新审视起对面的女人来。
依旧是那副不修边幅的农妇模样,带着四个孩子,大包小包的东西,还有这趟终点站是松南市的火车......
面前这个女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想想也正常,这时候工农群体庞大,部队里大部分军官都是农村出身,妻子是大字不识的村妇也正常。
但对面女人军人家属的身份还是让林娟的态度变了变。
她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主动和对面的女人搭起话来:“大姐,你这不会也是要去松南部队的吧?”
女人正在喂小儿子喝水,听到林娟的话,抬起头看过来,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笑了:“嘿,大妹子,你怎么知道俺要去那里的?”
林娟指了指她放在桌上的水壶,笑着说:“你这水壶告诉我的,而且啊,我和大姐你一样。”
“哎哟,这可真是凑巧了!”女人爽朗一笑,“俺叫张桃花,俺男人何刚是二团三营的营长,俺这次就是过去随军的!”
林娟不清楚张伟国在几团几营,但张桃花男人的营长职位显然是比张伟国刚升上来的要高,这让林娟对张桃花又稍微热情了一点。
“我叫林娟,我男人叫张伟国,是个副营长。”林娟也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林娟妹子,你这是去随军还是去探亲呢?”张桃花看着林娟带的东西不多,有些好奇地问。
“是去随军呢。”林娟回答完又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唉,我家里那边的情况......”
林娟低声和张桃花说起了自己在张家的遭遇,什么婆婆霸占儿子的津贴后不给她们母子三人饭吃;儿女在家里被动辄打骂;生病了连一分钱都不肯给......
张桃花是个热心的人,听得那是一个义愤填膺,在车厢里就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引来周围不少人往她们这边看。
林娟觉得张桃花这般粗俗的样子有点丢人。
但她想到去部队后可能还需要张桃花的帮助,便忍下了。
张桃花骂完后,情深意切地抓住林娟的手说:“林娟妹子,你放心,等俺们随军到了部队后,那日子肯定会好起来的!”
林娟忍住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的冲动。
她刚刚可是看见张桃花坐下后又摸了几把笼子里的鸡,手里都沾着鸡屎的味道......
“唉,你这没说俺都还没看出来,原来林娟妹子你也是农村的。”张桃花稀罕地说,“我上车时看你坐在对面,还以为你是城里的妹子呢!”
林娟闻言尴尬地笑了笑。
张桃花的手还抓着林娟的不放。
林娟终于有些忍受不了了,将手抽回来,对张盼娣说:“盼娣,你不是说要去厕所吗?我现在带你去。”
说完又对张桃花说:“张大姐,我带我女儿去厕所,你帮我看着点啊!”
张桃花立马答应,朝她摆摆手,热情地说:“你去吧,俺都帮你看着呢!”
林娟拉着张盼娣一到火车上的洗手间时,就立马拧开水龙头不停地搓着手,想把手里的那股鸡屎味给洗掉。
张盼娣还真去上了个厕所,出来时看了林娟一眼,然后小声地问她:“娘,你刚刚为什么要说谎啊?”
林娟一顿,视线盯住怯怯的张盼娣。
她刚刚说的也不全是假话,只不过夸大了一些事实而已。倒是没想到,张盼娣竟然会这样问她。
林娟重生后就一直很有自己的主意。
她明白自己身边没有可靠的人,做什么事都是自己做好决定后就立马去做,从来没有和别人商量的。
更何况,她的两个孩子存在感都不怎么高。
张盼娣胆小怕事,从来都是低着头说话。张文林才两岁,因为她的长期忽视,现在连话都说不太全。
林娟倒是没想到张盼娣竟然一直把她做的事默默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