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妇人闻言惊诧,看着付姝婉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是姑娘买下了周先生吗?”
付姝婉点点头。
美妇人还要说话,周顾怀冲她摇了摇头,她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付姝婉看这幅情形,知道他们有事情要解决,和美妇人道别,拉着十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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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浓,时不时有被风吹落的黄叶掉在地上。
付姝婉刚才和美妇人交谈一番,那种莫名的紧张感已经消失,她接了一片飘落空中的树叶,想着刚才的事情,出声询问:“十一,你带着周顾怀去办理了卖身文书,一定知道他卖身的原因,说来听听。”
十一的重点有些跑偏,“殿下怎么知道他叫周顾怀?”
付姝婉把梁玉君说的事情转述了一遍。
十一脸上神情一松,解释起周顾怀的事情来。
广庭周氏被灭的时候,周顾怀刚满五岁,他被家中护卫带走顺利逃离北越国都,路上还染了病,他们一路颠沛流离,最终落脚在药王谷下的安康城。
安康城富庶,商队众多,护卫们就靠押镖养家,渐渐地在安康城成亲生子。周顾怀长大后因为学问不错,在当地一家私塾当先生。生活原本很平静,但是近些年安康城外的商道出现匪患,最近一次押镖,货物被抢,好几个护卫都受了伤,治病加上赔偿竟然累积到近百金。
周顾怀借遍了邻里也借不出那么多钱,穷困之时,小倌馆的龟公见他长得好,劝他卖身。周顾怀受不得如此折辱,将龟公赶出去,他得罪了龟公,被私塾开除,甚至连赌坊的钱都借不到了。可是,他那些视如亲人的护卫们还在等着他救治。
走投无路之下,周顾怀便只能折下一身文人傲骨,跪在热闹的集市卖身为奴。
听十一说完整个故事,付姝婉心里也有些感慨。
没想到,顾氏大儒前世穷困潦倒的背后还隐藏着这样有情有义的缘由。世家豪门出身的人,大多眼高于顶,不把平头百姓和家仆当人看。周顾怀却能为护卫们穷尽一切,甚至到了卖身的地步,他心中存着的大义着实少见。
周顾怀的学识和胸襟都足够当她书院的院长。看来,书院的事情可以开始筹备起来了。
付姝婉满脸笑容,突然听到十一开口:“殿下,你是不是很欣赏那个周顾怀?你之前说,要把他买来当面首,我将来要保护的人,是不是要多他一个?”
咦——
这话怎么听起来酸溜溜的?和她之前问十一的时候有点异曲同工的感觉。
付姝婉扭头去看十一,十一脸上面无表情,眼中却有藏不住的情绪,好像是羡慕和嫉妒,又好像是懊恼和难过。
付姝婉撞撞十一的胳膊,“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周顾怀是个人才而已。你只需要保护我一个人就够了,我可舍不得让你去保护别人。”
付姝婉才说完,就感觉十一眼中的情绪替换成了喜悦,整个人放松不少。
付姝婉心情不错,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对了,你说他和你是青梅竹马,那是个什么情况。”
十一眉头微皱,认真地纠正道:“殿下,我和他不是青梅竹马,只是小时候见过而已。”
付姝婉听到她极力撇清和周顾怀的关系,心情又好了三分,同时又忍不住追问:“可以详细说说吗?”
十一一顿,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有几分沉郁,“我在药王谷出生,有记忆以来就在安康城外的小村子长大,当时周顾怀是私塾里最厉害的学生,大家都说他将来一定会考取功名。有一次爹娘带我来逛集市,经过私塾的时候看到了周顾怀,爹娘夸过他好几次。我和他之间的交集仅限于此。”
付姝婉想起从前,她捡到十一的时候十一才五岁,那时候的十一衣衫褴褛狼狈异常,她很想知道十一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故,又不忍心十一难过,于是没再问下去。
付姝婉忍不住抓住十一的胳膊,“小时候的事情如果太难过,就别说了。我只是想知道你和他的交集而已。”
十一垂下眼眸,神情低落,他抿着唇,那些伤痛的记忆在脑海中重现。他闭上眼睛,却仿佛穿越时光,看到了五岁那年在家中腾腾而起的火焰,滚滚的浓烟中爹娘被坏人砍倒,鲜血溅了他满脸,他捂着嘴藏在地道里,一边哭一边爬。那条路黑得仿佛没有尽头……
付姝婉看在眼中,心疼极了,她忍不住上前抱住十一,让十一的脑袋靠在肩颈住,同时在十一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十一别难过,以后我来当你的家人。”
十一睁开眼睛,那种暗无天日的绝望在公主殿下的安抚中渐渐消退,他振作起来,却有点舍不得这种有人陪伴的感觉。
他好想,就这样忘记自己的卑鄙,贪恋这让人眷恋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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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姝婉和十一回到望江楼。
梁玉君已经处理完衙门相关的事情,看到十一走进来,眼睛闪过惊艳。
如果说殿下是五月明丽的石榴花,灼灼若火焰,那么这个十一就像深夜绽放的昙花,泠泠如月华,明明美得那么安静,却令人一见难忘。
美而不妖,英气又不硬朗,完全是男女通杀的那种。
梁玉君活了二十多个年头,也见过不少美人,如果把他们都排个名,十一轻轻松松就能艳压群芳,夺得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