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皇帝若是开口,鸩杀也能说成病死。
她刚才猜测背后主谋,极力想要避开父皇,结果,事与愿违。
付姝婉环顾四周,看向亭外的梨花林,“本殿只愿在梨花树下喝这杯鸩酒。”
宁王蹙眉,派人去最近的梨花树附近勘察一番,确定没有异状,便朝饮梅点了点头,饮梅扶着付姝婉走出梨花雪亭,靠在一棵梨花树下。
耽搁了这么一段时间,付姝婉感觉身上的药效褪去了一些,手指已经恢复部分知觉,她微微转动掌心的小暖炉,在宁王递来鸩酒的时候,放出藏在机关里的麻针。
麻针飞刺到宁王的掌心,宁王掌心微痒,紧接着右臂就失去了知觉,酒杯落地,他面色大变,看向付姝婉,“你做了什么!”
付姝婉微微一笑,“毒针而已。只要回答本殿几个问题,本殿就告诉你解药在哪里。”
宁王脸色铁青,没想到都这种境地了,付姝婉还有翻盘的手段,她明明连耳环都摘下了!
宁王咬牙切齿妥协,“你问!”
付姝婉:“你主事的这些暗杀里,有多少是父皇动的手?”
宁王嗤笑,看着付姝婉的眼神带着一个傻瓜被愚弄的怜悯:“十之七八。”
付姝婉闻言,瞬间脸上青白,心中大恸,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嘴角已经溢出鲜血。她猜到父皇会忌惮她,但是没有猜到会这么忌惮!
宁王惦记着自己右臂的毒,怕她气死,又慌又急,“你先别死,你还没有告诉本王解药在哪里!”
付姝婉咬住舌尖,逼迫自己神志清醒继续提问:“最早是什么时候?”
宁王:“本王知道的,最早是在泰安八年的北境州叛乱。”
付姝婉没想到自己濡慕的父皇从那么早就想致自己于死地,她身体本来就不好,此时悲怒交加,竟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脸色已经发青,还没饮鸩酒就奄奄一息了。
宁王:“付姝婉!你还不能死!解药到底在哪里!”
付姝婉紧捏着手心的小暖炉,“本殿还没有问完呢。泰安十八年,你为什么要在京郊截杀本殿的暗卫?”
宁王:“那场截杀本来是针对你的,只是那个暗卫倒霉发现了端倪,本王不得不除了他。皇姐,你要清楚,一直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人,从来都是父皇,可和本王无关,你莫要牵连无辜。”
付姝婉眼中泪花微闪,她擦去唇边的血。
呵,牵连无辜,难道十一不是最无辜的人吗?她是暗卫,武艺那么高强,脱身多么容易,要不是为了她……
付姝婉吐出一口气,说出宁王最想知道的答案:“解药在春雪园梨花阁门口的梨花灯笼里。”
梨花灯笼是万箭阵开启的机关,宁王此去一定能尝到十一那万箭穿心的痛苦,为十一陪葬。
宁王得到解药的下落,脸上一喜,顾不得付姝婉,带着人马朝春雪园赶去。
梨花雪亭重新安静下来,付姝婉靠着梨花树干,视线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她已经病了好几年,今天这么悲痛,还吐了一口血,竟然感觉生命力在不断流失。
她这一生,也算波澜壮阔。年少时投身军营,维护边疆安稳,回归尚京城后参与政务励精图治,可以算得上为大齐基业呕心沥血。百姓们赞扬她,士兵们景仰她,朝臣们信服她,她不负镇国公主的名声,可是,都是一场空。
只要大齐之主的帝王想要她的命,她就会悄无声息地轻飘飘死去。
此时此刻,付姝婉才明白一件事情,不站在那个至尊之位,所有的功名声望都是徒劳,功高盖主并不会因为亲情让步,扶持他人上位更是最愚蠢的替他人做嫁衣。
真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
如果,还能重来一次……就算身体羸弱,她也绝不会放弃称帝的决心!
这一生啊,竟然活得那么累,又死得那么轻易。
·
付姝婉感觉自己的身体脱离躯壳,飘浮在半空中。
传说中,人死之后,魂魄不会立刻到地府投胎,而是要停留一日眷恋人间才会被鬼差抓走。
付姝婉一直以为那是无稽之谈,自己经历了才知道原来是真的。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尸身,往春雪园飘去。
如她所料,宁王着急解毒,急匆匆去拿解药,触动机关被无数箭矢刺中身亡,宁王和他的人们成了刺猬。
宁王不甘地咽气了,付姝婉看到他的魂魄飘出来,上去狠狠揍了一顿,解气了才松开他,宁王的魂魄吓得奔逃出春雪园。饮梅的魂魄则瑟瑟发抖,付姝婉没有理会她。
付姝婉飘了一会儿,还想飘去皇宫,春雪园外突然出现一队人马。
为首那人姿容俊秀,五官明媚,乍一眼看去,有种莫名的熟悉,好像……长大的十一穿了男装。他面上带着焦急和雀跃,胆怯和纠结,仿佛要去见一个久别重逢的人。
付姝婉一愣,十一曾经说过她有个双胞胎哥哥,莫非就是眼前的俊美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