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山楂讲述的并不是,她编造的“小山”和尹月的第一次见面,而是她自己和他的第一次见面。
她想告诉他自己对他真正的感受,关于山楂的真正感受。
她回忆着那天,她从汽车上下来,透过警局的玻璃窗,看到他坐在里面的样子。
“看起来白白净净的,想让人,拿个透明的玻璃罩子,把你罩在里面,就像罩住一朵玫瑰一样,保护你不受风吹雨打。”
尹月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眸,视线游移着看向了其他方向,又害怕她误以为自己没有认真对待她的倾诉,红着脸又将视线落在了山楂身上。
“所以后来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很开心,但是你好像一直都有很多心事。”
“我……”
“没关系呀,我知道你在纠结戴珺和我,本来也是嘛,你和戴珺在一起了那么久,要是一见到我,就能彻底断绝对她的感情,那才冷酷呢。”
她似乎放下了之前准备全面竖起的坚实墙,露出了尹月熟悉的,属于小山的柔软模样。
这给了他安心的勇气。
“其实我也很想让你陪我,”山楂反过手来,拉住了他的指尖,“请陪我到最后一刻吧,阿月。”
如果能给予他最后的温柔,让他从此不留遗憾的去迎向新人生,又有什么不好呢。
她也想给他一段,不曾被愚弄、被欺骗、被抛弃的感情——只要能瞒到最后,那“小山是与他互相相爱着离开”的,就是真相。
为了避免让人觉得小山消失的过于刻意,山楂特意延长了几天时间与尹月相处。
尹月还要回去上课、做作业,山楂便时不时假装戴珺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去看心理医生吃药治疗、同时开始处理戴氏集团的文件。
这种时候,林管家就会礼貌的将尹月请出病房。
终于,一周后,小山再也没出现过。
在连续几天见到的都是戴珺后,尹月明白了什么。他站在病房中,看着山楂,默默地红了眼圈,眼睛一眨,就落下泪来。
他一副被自己吓到的模样,努力想要忍住,大约觉得男孩子哭泣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但一边觉得羞耻一边却无法控制流泪的样子,反而叫人觉得让人怜惜。
他没再来过,但是每一天,小山的手机里都能收到他发来的讯息,事无巨细的报告着每一天他所遇到的事情。
就在山楂为此颇为怅惘,却又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收尾工作做的不错时,琛却在她出院那天前来探望。
他盯着戴珺版的山楂看了片刻,然后忽然道:“你是小山吧?”
山楂心中一惊,但面上不显,仍是一副平静冷淡的模样,只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几分怔愣,蹙起眉头,慢慢转头看向了琛道:“你在说什么?”
那是戴珺的姿态,可是琛却更加坚定了什么。
“你是小山。”
掉马了,但是没有完全掉。
掉了一半马的山楂有些摸不清他到底是真的抓到了证据,还是在诈她。
见状,琛好像看破了她的想法,扬了扬眉头道:“我是学画画的,你知道吗,创作者都有一种奇异的直觉。一幅名画和它的赝品放在一起,即便在外人眼中看来分毫不差,我们也能感觉到不同——是线条僵硬,又或者色彩过渡不够柔和、又或者——感觉它没有灵魂。”
“我以前不知道戴珺和小山是两个人格的事情,所以只以为是戴珺变了,但是,小山,我已经见过你了。”他走到了她的面前,看着她道:“我已经见过了你灵魂的样子,不会再认错了。”
说完,他蹙起了眉头,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声音也低沉了下去:“……消失的,是戴珺,是吗?”
但山楂看着他,心中却在震惊的想:艺术生还有这种挂!?!?!
山楂思考了片刻,她看向了琛的眼睛:“不要告诉阿月。”
这句话就是默认了,戴珺消失了的说法,琛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瞬。
“为什么……?”他有些恍惚:“怎么会?”
他向着山楂快走几步,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双臂,英俊的脸上带着恐惧而扭曲了起来:“是因为我吗?”
“是我……是因为我没有给她足够多的支持,足够多的爱,足够多的力量,所以她没能支撑下去?是我……杀了她吗?”
“不是。”山楂立即道:“你不要乱想!”
她道:“要怪的话,你倒不如怪我。”
“我和戴珺,本来以两个人格一个身体,共存了这么久,可是最近我们达成了共识——继续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不可能得到幸福,也无法给自己所爱的人幸福,尽管继续这样苟延残喘下去也可以……可是,我和她都想要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