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庄子,我还不想跑这老远来买。”吉孟氏一眼就知闺女在怕什,小声道:“银钱是我跟你爹赚的,爱给谁给谁。
再者有些账也不是那么算的。你在我们身边能留几年?老大、老二他们,我不但养到现在,还给分了房子,都娶上媳妇。生了娃,我还管他们娃吃喝拉撒,外加读书。
我跟你爹给你买个小庄子怎么了?原本我们可是打算再买五十亩良田,凑一百亩良田给你的。”
凑一百亩良田?吉安高数虽学不好,但普通的算术她还是在行的。爹跟娘这是已经想好怎么分家了?
前头吕牙侩又说:“今天除了您,还有一户范州府的人家也要来看庄子。咱们赶早,您要是觉得好,就紧着付定钱。”
“有劳了,”吉忠明点头。
第15章 买卖
一行人到县北郊,天已经大亮。吕牙侩昨儿就跟庄里的管事说好了,今天起早带人来看庄子。故一大早,打扮得跟老乡绅一般的庄头便抄着手在路口张望。
赶驴车下官道,左拐往霞田村。一入霞田村,就可看到村西头庄子的围墙。
“秀才公,于管事已经在等着了。”吕牙侩笑得见眉不见眼地指向路尽头,就是上扯的嘴角略显不自然。
吉忠明可不是个老穷酸,心里谨慎着呢,来时路上一直有留意吕牙侩。眼尾余光在其扬得高高的嘴角上停了瞬息,转过眼顺着他的指向看去,抖了下抓在手里的缰绳,催促老驴。
“那我们快些,别让人久等。”恐怕这于管事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不过无碍,他们又没打算要与谁深交。
“好好,”吕牙侩抽出掖在袖中的方巾,擦去额上的冷露,扭头瞅吉忠明。他戴着斗笠,头脸倒是没落着多少露水。就是这老斗笠
吉忠明转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没没,”吕牙侩又呵呵笑了起来,眼见路快到头了,他到底还是多了句嘴:“秀才公,您常在外行走,该清楚有些大户家中,尤其是在下人群里,多捧高踩低。”
“你大可安心,”吉忠明浅笑:“我是来买庄子的,不是来买奴才的。”
闻言,吕牙侩一手拍在膝盖骨上:“您说得太对了。”一群命在别人手里捏着的奴才秧子,还几次三番叮嘱他,一定要找富贵主儿。
什么是富贵主儿?在他吕江才眼里,能买得起那庄子的都是富贵主。想借着卖庄子再攀根高枝,就于大福那一家子的德性,做梦去吧。
等在路头的庄头眯着双三角眼望着朝这来的车,脸上的皮肉是肉眼可见地向下耷拉。待确定拉车的是驴不是马,立时就想转身走人。只驴车已到近前,他走不了。
“哎呀,这叫小弟怎好?”不等驴车停下,吕牙侩就跳了下来,快步上前:“劳您在此久等了,是小弟的不是。一会带秀才公看完庄子,小弟请您去县里久阳巷子吃酒。”
庄头瞥了一眼还坐在驴车上的那人,抱起双臂,趾高气昂地冲吕牙侩说:“你不实在啊。”
怎么实在?吕牙侩陪着笑脸:“老哥哥这话说的,咱秀才公在东溪镇可是德高望重,一门两秀才。上回乡试,儿子还上了副榜,今年必定高中。您都嘱咐了,小弟还能拣不实在的人家带到您跟前?”
要不是为了养家糊口,他才不伺候这狗眼看人低的老东西。再者,庄子是他的吗?在这狐假虎威。
乡试算个屁,庄头脸上还是不好。
吕牙侩拉了人到一旁,装作躲着点吉忠明,杵到“老绅”耳边嘀咕:“来之前,小弟就跟秀才公说好了,要是看中,就立马下定钱。”
庄头眼神一动,大人没找着,新的知州来了。骆家女眷不日就将回去津州府,雅丫确实急着卖庄子。可又瞟了一眼那辆埋汰的驴车,这也太下层了。
“老哥哥,咱这迟陵县不是京城,哪来的遍地金贵人?”吕牙侩语重心长,抬手做样:“能一下拿得出手这个数的,真没几家。”
庄头满是不甘,但形势确容不得他拿大:“他能拿出七百两?”
吕牙侩闻言脸一冷,不高兴了:“老哥哥,您这样,我生意没法做了。昨天说好的六百三十两,才一夜,您就给涨了七十两。这可不对。”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庄头先前想的是遇到好主,他们一家就留下来继续管着庄子。但现在行不通了,这姓吕的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迟陵县不是京城。
“我知道今日还有一户人家要来看庄子,但您能肯定那户人家就能买下它?”吕牙侩在这行半辈子了,名声都是一点一点攒下的,实经不起糟践。
这他又没见过人,还真说不准。庄头一咬牙:“罢了,你先带人进去看庄子。”
得了话,吕牙侩立马往回,笑嘻嘻地请秀才公下驴车。吉忠明朝着高昂下巴背手立在路边的管事,拱了拱手,未有多话,也未上前。
吉安先出了车棚,然后扶她娘下车。
“原来秀才娘子和贵千金也来了。”吕牙侩目光扫过戴着帷帽的姑娘。早听闻吉老秀才的小闺女貌比天仙,今日一见,单这身姿就非城中富户小姐可比。
吉孟氏在前,半掩着闺女,笑着道:“这回又劳累你了。”
“是秀才公和您信任我。”他与吉老秀才处了二十年了,里头生意有情分也有。瞥见老狗挥袖回庄子,吕牙侩立马请三人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