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可疑,就在谢家的马车撞上独眼僧。
她没招没惹对方,对方却要害她,这是在剑指楚陌呢。唉…抬眼赏夫,楚大老爷可是兵权在握。兵权,既为安世重器,亦是乱世利刃。乱世…复国。
复国之前,是不是该反省下黎朝龙脊是怎么崩的?不说无辜遭害的费玉寜、万梦晨、樟雨一家,单论三十年前闳卫府那场瘟疫。
别讲什么为大局不计小节,要得就要舍…她只晓见微知著。歹毒至斯,让这般人得逞登高,那真是老天瞎了眼。吉安嗤鼻。想通过害她来乱楚陌,那得耐下性子等。
闻妻一声轻嗤,楚陌不由心紧,抬眼看去:“我没有忽略你,只是在想怎么借暗道将进奎文转移。”
有美在侧,他却一直盯着暗道图,确实不该。
“你继续,别管我。我在思虑人性。”头边的小脑袋塌下去了,吉安移目看儿子。小家伙脸都红了,翻个身,摊开手脚大喘气。
思虑人生?楚陌盯着瞧了一会,确定媳妇真的没跟他计较,目光才又回到暗道图上。
轻抚儿子的嫩肚皮,吉安瞥了一眼那纸上的弯弯绕绕:“打这么多洞,要我…抓到他们,全塞回洞里。好放再放几盆碳,闷不死他们。”
楚陌眼波一晃,他正想着在转移进奎文之前怎么清理暗道余秽。现在有主意了…抬首倾身在媳妇脸上重重嘬了一口。
小虎子两眼盯着。
吉安莞尔,抽了帕子给他擦了擦口水。
六月初九过了辰时,京机卫全城加强防控。六月十二,皇帝要在西崮门外犒赏三军。不止魏兹力,就连其兄长魏兹强都绷着神。
北伐军就扎营在京外,京里已经在传北伐军主帅将要封侯爵的事。朝中也有向几位阁臣打听的,只不过阁老们的嘴一个比一个紧。
张仲忙了一日回府,才下轿子就见大儿:“你怎在这候着?”
“父亲,”张恒安一脸难色:“大姑来了,正在紫棠院等您。”
“她来做什么,不是说没有我这个弟弟吗?”张仲真想再坐上轿子,回去和那几个老东西继续熬。
张恒安头壳都疼:“上午就到了,已经等您一下午了。”
因着温婷又找上培立,今日大姑来,他屋里头直接道病了,连面都不露。温婷那丫头…也是真不懂事。她总往三禾胡同跑算什么事,又置吕从庸的脸面于何地?
有时张仲还真希望他长姐说到做到,来个断亲。
“就她一个来的?”
张恒安叹气:“温婷下午也寻来了。”
沉凝几息,张仲撇嘴,一道也好,两个一起训。甩袖背手往紫棠院去,忙碌了一日,身心俱疲,回来还得应对这些,也是真真叫他乏累。
紫棠院里,灰发老妇占着主位,冷硬着脸,孙女站立在边。右臂搭在榻几上,左手紧紧抓着孙女的手。屋里下人头垂得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张仲到了院门口,着婆子进去知会一声。过了五息,才跨入紫棠院。见人坐在堂室榻上,摆手屏退下人。目光落于温婷那丫头身,原就蹙起的双眉,更是紧拧。
她梳的是什么发髻,还当是在闺中?
察觉到舅爷的不快,骆温婷不由颔首,抬手翘指轻摸发髻。是表哥说…不喜她挽妇人头,她才…低眉垂眼,女为悦己者容。既已是不可能,让彼此都愉悦一些又何妨?
当屋里只剩三人时,老妇松开了孙女的手,示意她也出去。
“孙女儿想留下。”骆温婷朝着舅爷深屈膝,脚步不移。
张仲已压不住火了,直白问道:“你如此行为,是当吕从庸死了?”怪老大媳妇不喜她吗?
提及吕从庸,骆温婷眼眶泛红,强压下上涌的苦涩。她会落得今日这般,还不是舅爷的不作为造成的?大舅母棒打鸳鸯,舅爷一句话都没。他官场行走多年,积威甚重,又是张家家主,难道当真弹压不住一个儿媳妇?
说到底…还是她爹不在了,骆氏嫡三房于张家再无用处。舅爷…也是想表哥娶个高门贵女吧?
轻吐一口气,骆温婷眼睫下落,她成亲要表哥送嫁,意就在…断绝表哥娶高门的路。萧如茵不就愤而退亲了。
“吕从庸吕从庸,你当他是个什么东西?”骆张氏松弛的眼皮挂拉下,使得一双眼呈三角,言语锐利,更显刻薄:“都是你给找的好亲事。婷姐这般,你气个什,吕从庸都没一句硬话。我给他看过了,这辈子骨头硬不了。”
吕从庸的骨头硬不了?张仲都被气笑了:“那在你眼里,谁配得上婷丫头?婷丫头什么家景…津州骆氏早不是五十年前的样儿了。说句难听的话,就是吕从庸,婷丫头也是高攀了。”
闻此言,骆温婷不由腿软,慢慢抬眼,看向疾言厉色的舅爷。
抓了杯盏,骆张氏就往地上砸:“好啊,首辅大人看不起一个娘胎出的嫡亲长姐了。”老泪纵横,“你也不想想,我斌儿是谁下放到齐州府的?”捶胸痛哭,“斌云,你不能撇下老母弱女一去不回啊…你怎么对得起娘的生养之恩…”
提到这个,张仲更怒:“是我主张下放骆斌云去齐州府,可你瞒了我什么?”手指摇摇欲坠的骆温婷,“别怪我没把话说在前,你再纵她胡为,迟早有一天她爹造下的孽,要报在她身。”
婷丫头今日作为,与当年的韩芸娘有何区别?吕从庸是没走科举,但他从商,自南往北,东去西回,见识不浅。婷丫头跟着他,只要安分守己,银子淌手里用,好日子数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