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对面的樟雨,眼神一晃,目光下落,看着大小姐出神。辛语一边吃着饭,一边顾着欣欣,偶还瞄两眼樟雨。一顿饭下来,她是瞧出来了,自己不太像个下人。
不过这事没困扰她太久,因为很快她就发现了另外一点诡异。
三房回来了,那之前楚家给的礼也该分一分了。正屋才收拾干净,吉孟氏便让老大、老二把西屋书房里的四个箱子抬出来。
箱里没有给吉安的东西,吉安就没打算留在这。前天她才裁了一块黑狐皮,准备给楚陌做件围脖、缝两副手套。昨日大哥去县里,带了合适的玉线回来,她上午才收了一条毛边。
“娘,我回屋了。”
“让辛语给你把汤婆子换上热水。”吉孟氏瞟了一眼然丫头抱着的那只巴掌大的小物,心里多少有些不欢喜。
丫儿是有一个汤婆子,但那都多少年的老物了。里头放炭,一不小心就烫着人。老三来回府城,她就少了声关照。还是陌哥儿想着人,让家里头管事送来五个灌水的,连欣欣都贪着一个。
就那么个小东西,撑死了没一斤铁,只做得精细,便宜的要一两五钱一个。贵的鎏上金,不下十两银。县里还没的买。
吉安弯唇:“好。”自吉欣然身边过,心里想着裁剩下的边角,看能不能给欣欣做对耳暖。
清香袭人,吉欣然眼珠子不自觉地往边上移,见小姑没看自己,心里有恼,但也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见着四只实沉沉的大箱子,黄氏眼里泛光,笑着道:“咱家这位姑爷,出手还真是阔绰。”相公说楚家豪富,看来是一点不假。
“这是心意。”吉孟氏不喜黄氏如此说,回里屋拿钥匙开了箱子。其中之二,装了笔墨纸砚,不是名品,但品相也不差。一箱子布缎,料子比吉安屋里的要差上两筹,但也得好几两银一匹。
最后一箱子就杂了,两盒绢花,一盒香料,还有脂膏、胭脂等等。
分完了,黄氏没了之前的欢喜,面上虽还有笑,但眼里少了神采。她还以为会有首饰什的,不想除了缎子,全是一些场面物。倒是朱氏高兴得很,摸着丝滑的缎子,不住嘴地夸。
“娘,这料子可不能让我动剪,到时还得劳动您和小妹,别埋汰了。”
洪氏已经把绢花给闺女簪上了:“你们快瞧瞧我家美不美?”
两根细毛,有啥美的?吉欣然转过眼挑了一朵海棠,递给樟雨嬷嬷,示意其为她簪上。但樟雨却没动,笑看欣欣:“二小姐很活泼呢,梅花点点落在鬓,正合适。”
洪氏咧嘴笑之,轻轻给女儿顺着小细毛,老三这银子没白花。
“嘻嘻,”欣欣抬手去够耳边的花,小脸都泛红。
听樟雨之言,吉欣然抿嘴颔首,明显是意识到自己又失礼了。压下心里的那点争强的念头,面目趋于平淡。
才给吉安送完汤婆子的辛语,进门就见着这一幕,心徒然一紧。俏摸打量起不太一样的吉欣然,说不清她哪里不对。
这种感觉并没很快消减,而是每见一次那人,就强烈些微。吉家长孙成亲,楚陌服孝不能前来,着周老管家的小儿周明赴枣余村送礼。
周明一张圆脸,笑似被刻在面上,头回见未来主母咚一声就跪下磕三个响头,一本正经地说起笑话:“老太爷吩咐了,让您给赏钱。”
吉安还真让辛语回屋去取两个银角子:“快起来,地上冻得很。”
“小的身子结实,能给您磕头是小的福气。”周明起身:“您稍候片刻,老太爷和少爷还送了些小玩意予您,小的这就去取。”快步向马车,从车里抱出一只尺宽的方正黄梨木盒。
辛语拿了银角子,快手快脚地返回,交于姑,然后接了周明奉上的木盒。盒子一落手,她那细手腕就被压得下沉了两寸。
黄氏见了,捏帕掩嘴笑道:“小妹快打开,让我们瞧瞧未来姑爷都送来什好物?”
“麻烦你大冷的天跑这一趟了。”吉安没搭理黄氏,递上银角子。
周明躬身:“不麻烦,小的这不就沾着喜庆了。”接了银角子,又开始抓耳挠腮,偷眼去看那位,撞上目光也不避,抿嘴傻笑,意有所指。
懂了,吉安唇角微扬:“你在这等我一下。”
“是是是,您慢来。”周明目送那位领着小丫头进屋,大松一口气,拽袖抬手摁了摁额。
不一会,吉安与辛语抱着两只包袱出来。
“我这没有空着的箱笼了,就有劳你帮我把它们放好。里面都是给老太爷和楚陌做的衣物。”
既已定了亲,范州府那又三天两头往这送东西,那她也没什好害臊的。
周明笑得见眉不见眼:“您放心,小的马车里有空箱,一定给放好。”要是沾上半点湿,他也没命过了。
少爷想的物件拿到手,周明连午饭都没在吉家吃,就急急回了。黄氏领着闺女回了屋,不等屁股沾着炕就道:“瞧见了吗?”
吉欣然抿着唇,眼中黯然。
“你小姑手段可厉害着呢。”黄氏垂目,翘着捏褙子上黏着的毛,冷着声不无讽刺地说:“还有你奶,以往管得多严?现在捞着好了,似全然变了个样。
这才定亲,她就不再拘着你小姑了。你小姑也是真会讨好人,知道楚陌没爹没娘,她就尽往他心头上送柔情。瞧那劲儿,魂都快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