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向大梁倾倒,一切都在朝好的方面发展。
伊莲娜宰了王叔,顺利夺权后,匆匆赶回大梁援助,看到这一幕,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细数谢斯年归来后,处变不惊、多谋善断,绝对称得上是一名好的将领。的确应照了国师的预言。
似乎没什么不同,似乎又有什么细微的东西悄然改变着。
伊莲娜想,或许是生气。她见过两人相爱的模样,所以一眼能看出谢斯年的了无牵挂。
她心底蓦然闪过一个可怖的念头——
拖着谢斯年活着的只是肩头的责任,无论是身为皇子,还是兄长的责任。
一旦责任尽完,这个人就会随着前尘往事一同消散。
她的脚步骇然停在原地。
谢斯年睁眼,朝她看来,狭长的丹凤眸内瞧不出一丝情绪。
伊莲娜的想法愈发明确,一直维持到叛党落败,沈毅被捕。局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大梁取得了胜利。
分明是应该高兴的,可是伊莲娜心头宛若有着沉沉的担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或许不只是她,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谢斯年的不对劲。
问斩沈毅那天,天公不作美。一大清早,天边乌云层层叠叠,黑得浓稠,瞧不出一丝光亮,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
伊莲娜望着天际出神,旁边的小丫鬟出声,“王上,瞧着这天气怕是要下雨了。不如您先进屋……”
乍然间一声雷响,强势地打断了丫鬟的话。可怖的紫电照亮整个天际,宛若打开了什么开关,豆大的雨珠说落就落。倾盆大雨随之而来。
紫光映亮了两人的容颜。
还是丫鬟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撑开了伞,“京城还是头一次下如此大的雨,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
丫鬟说得没错,这雨到了临近午时时分依然没停,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豆大的雨珠打在马车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伊莲娜掀开车帘,走下马车。
天边依然是浓稠得像墨汁一般的乌云,偶尔紫电划破天际,不详而可怖。
今日问斩逆贼沈毅的时候,原本断头台下该围着不少百姓,可是因着骇然的天气,百姓们望而却步。
但伊莲娜知道,他们一定会来。
就像她一定会来一样。
果不其然,一下马车伊莲娜一眼望见断头台旁跪着的身影。
在伊莲娜印象里,原本高大的身躯此刻狼狈不堪。自然不会有人为他撑伞,雨水顺着他两颊滑落。淋湿的头发紧紧贴在他的脸上,令人瞧不清他的神色。
但是伊莲娜猜,一定是一如既往的冷锐与嘲讽。因为饶是如此狼狈的境地,沈毅的背脊依然是挺直的。
伊莲娜的神情一时间有些微妙,她对沈毅的感情很复杂。
挑起战乱的是他,可是当年放了她一马的也是他。如果不是留下她这么个祸患,他决计不会输得如此之快。
敬德公公给傅斯奕撑着伞,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大雨滂沱中,一人白衣似雪,撑着伞自雨帘中而来。雨珠顺着伞骨滑落,完全隔离在伞外。那人干干净净,衣不染尘。
顺着修长白皙的手指往上,缓缓露出一张淡漠清冷的容颜。
谢斯年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神色,但异常安静的沈毅却在他来时忽然抬起头,眯着眼睛,似是打量,似是审视。
谢斯年淡然地与他对视。
两人的视线碰撞,雨幕中霎时陷入沉寂。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只有雨珠啪嗒啪嗒溅落在地上。
在场诸人都知晓,多年过往将要在今日彻底了结。
沈毅盯了他半响,兀然笑出声,“不愧是姝儿看上的人,果然非同一般。”
谁也没想到沈毅还敢提起这个名字,断头台上的气氛倏然压抑。沈毅端详着青年渐冷的神情,“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吧?”
为什么伤害沈清姝?
为什么要挑起战争?
沈毅收起脸上的笑,“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元阳族精通玄黄阵法之道,族人天赋异禀,皆跟随祖皇抛头颅撒热血,不说战役中立下的汗马功劳,单说对祖皇,绝对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百年前,战乱纷繁。
先朝分崩离析,各路亲王拥兵自重。
元阳族因自身秉异的天赋,惨遭外族排斥、虐杀。是以世代隐居,不为外人所知。然则元阳族血脉日益萎靡,生下的孩子大多畸形。族长急于寻找一片新的的土地,却囿于战火。
直到他救回一名外族男子。起初,外族男子对于救下自己的陌生族群是满怀感激的。后来,他在元阳族内看到大量奇书异样书,大感震撼,更是起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