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听懂了敏心的言外之意,笑着应了。
只是话到嘴边,她有些犹豫。
敏心看出江氏似有话要说,便追问起来。
江氏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吞吞吐吐地低声道:“你不常往承平侯府去,实在不知,承平侯着实有些怪脾气,他不喜家中女眷打扮得太过艳丽。满城贵胄,那么多家公侯伯爵,只有他们家的丫鬟走出去全身素淡得和刚从坟地里爬出来似的。檀钗马上也要到议亲的年纪了,估计你姑母是没法子,整治不出什么像样的嫁妆来了,才会寻由头上娘家来借首饰撑场面。可怜檀钗,花儿一样水灵灵的小姑娘,除了小时候打了几把长命锁,竟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敏心问道:“这又是为何?我瞧着大姑母家底也算殷实。”
江氏叹息:“她从来不说,便来太夫人也是在她嫁过去几年后,期哥儿都大了才晓得的。我猜,许是和先皇后有关吧。”
敏心目光幽幽:“难道是因为先皇后和皇上在闺中就见过……”
江氏惊讶:“这传言竟连你也听到了?”
敏心道:“如今这年头,就属天家流言传得最快。茶楼酒楼里只要有说书人,半会儿功夫整条街就传遍了。更何况是这等天家艳闻。”
江氏摇头:“庶民无知。”她正色道:“要说错,也不算错。总之,多少是和宫里那位有点关系的。”
她看起来有些惋惜:“承平侯父母早逝,一个人把弟妹拉扯大。唉,哪知从那个时候起,都接连折了进去……”
江氏说得含糊不清,敏心却听得心惊肉跳。
这宫闱秘闻,香艳之下竟掩埋了如此多的秘密,怪不得承平侯对待妻女那般谨慎。
“不过,娘亲,您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江氏眼神有些躲闪:“是夏嬷嬷闲来同我讲的,怎么了?”
“哦,没什么,娘,您去忙吧。我先前听说白露姐姐在前面等着您呢。”
江氏闻言一惊:“倒是忘了今日是看账的日子了。”
“敏儿,你记得趁热把药喝了,好好吃饭,娘对完帐再来看你。”她匆匆起身。
不多时,绿莺送来今日的汤药。
敏心端过,一饮而尽。
喝完药后,她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望着绿莺:“前儿个叫去买的东西,买到了吗。”
绿莺俯首下去,沉声道:“陈娘子托了她外子跑遍了燕京,才在一家小药铺里寻到了姑娘要的东西。”
霜降前些年到了婚配的年纪,由江氏做主,许给了一个管着江氏城外庄子的管事长子。霜降家里和管事都很满意,她男人就姓陈。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银白色的小瓶子,上面塞着软木塞,双手递给敏心。
敏心接过,轻轻晃了晃小瓶子,拔下木塞,满意地见到一泓月光似的柔白液体在瓶中缓缓摇动。
她笑道:“做得很好。秋雁,开了钱箱取二十两银子来。”
秋雁很快就托着一盘整整齐齐的银锭子出来了。
敏心随手捡了三四个银锭子抛给绿莺:“事情办得不错,这是给你的赏银,自己收好,剩下的,就给霜降他们两口子吧。”
绿莺谢过赏,收了银子退下了。
“走吧,我们去翠梅堂。歇了这几日的课,该去和夏嬷嬷告声罪。”敏心兴致颇浓,把一屋子丫鬟指挥得团团转。
几个丫鬟都知道敏心是拿定了主意便不会轻易更改的人,知道劝她伤势未好也没用,只能依着她的吩咐,一个去准备茶点,一个去准备衣裳,一个从敏心卧房里拎出来一个小木箱,剩下一个就取了副拐来,架在敏心腋下。
都准备停当了,秋雁听荷一左一右地扶着敏心,出门慢慢地往梅山方向走去。
几人才行过鉴湖,走到一处水榭旁,敏心忽然听到镜湖轩方向传来一阵乐声。
听音似是竹笛所奏,乐曲极为活泼,明快灵动,却是敏心从来不曾听过的曲子。
敏心突然升起了几分好奇心,吩咐秋雁:“咱们往镜湖轩去,瞧瞧是谁在吹曲。”
知桃猜测:“吹得这般好,也许是解先生?”
听荷斜了她一眼:“你这妮儿!忘了解先生也报了这一科的乡试了吗?这个时候解先生肯定在书斋里读书。”
敏心微微点头:“不会是解先生,四姐六姐都不善吹笛,五姐更喜欢画画,平时不爱出门,更不会是六哥七哥,却不知道究竟是谁。”
几人这般猜了片刻,都不曾得到答案。好在镜湖轩离得不远,她们很快就到了。
转过面前的一座太湖石垒成的假山,镜湖轩的一角便出现在她们眼前。
敏心抬头,视线中带着几分探究地望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