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心抿了唇,压低了眉,冷脸直视着这满嘴喷粪的老太太。
云露轻巧地从她身后靠近,低声道:“此前这老婆子一直没开过口,说话的都是那个中年女人。
方才我们夫人在这好好的和人说话,那俩人上来就问我们夫人预备给您出多少嫁妆。我们夫人虽然惊诧不爽,但还是顾及礼数没说什么。没想到她们越发放肆,又问夫人有没有算好吉时之类的,四夫人看她们越说越不像样,就令奴婢们把她们客客气气地请出正厅……”
尽管强压着声线,但她的语气随着叙述进展越来越愤怒亢奋:“哪知道那个中年妇人就怪里怪气地问,说我们七小姐不是要和她家侄儿定亲吗,怎么都做亲家了还这么生疏。四夫人气狠了,就……”
就失了态。
那像根葱似的老太太还在骂,扶着她的那中年妇人在幸灾乐祸的笑,冷不丁她对上了敏心的视线,她愣了一愣,撇了撇嘴,若无其事般的移开了目光。
敏心冷笑。
江氏气极,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么肮脏的话,骂得又是她女儿,向来疼的和眼珠子似的女儿,当场就忍不住要冲出去和这老瘐婆拼命,恨不得抓花她的脸撕烂她的嘴叫她永远闭嘴才是。
江氏脚下才动,身侧就伸出一只冰凉纤细的手,牢牢抓住了她的衣袖。
她忍不住侧首惊讶:“……敏儿?”
敏心低声道:“娘,既然是冲我来的,我去对付她们。”
江氏忧虑:“不行!这老太婆说话实在太难听!你一个还没出阁的小姑娘,怎么去对付!”
“娘!”敏心镇定道:“您就信我一回吧。”
“好吧……”江氏一双眼睛满是担忧。
敏心朝她笑了笑,安慰地拍了拍母亲的手背,裙摆一动,往前迈了一步。只是在动作之时,偏头向兰芝示意着眨了眨眼。兰芝会意,很快就消失在了厅堂。
敏心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站出来之后,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老太婆在那里撒泼骂街,眼里还带着怜悯。
在敏心平静无澜的视线注视下,尽管那老婆子还是旁若无人地咒骂,但她身边的中年妇人渐渐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就有那心善的夫人奶奶们,见老婆子实在骂的是不像话,唾沫横飞秽语满天,便上前好言劝阻:“这位老夫人,到底是在侯府,在场都是公卿命妇,说话还是客气些吧。”
那老婆子根本不领情。她劈手一推,说话的年轻奶奶就被她推了一个踉跄,转脸指着被她推倒的年轻妇人开始怨毒的破口大骂。
“呵。”
眼瞅着这年轻妇人的家人和这老婆子推搡着就要吵了起来,一声轻嘲突然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那年轻妇人泪眼汪汪地循声看过来,就见敏心一张艳若桃李的脸上毫不掩饰地嘲意和冷笑,一身大红靓蓝的衣裙称的她皮肤雪白,更加明艳夺目。
敏心一步步走近,周身凛冽的气场竟逼得那老婆子和邝太太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敏心居高临下地望着邝太太,眼神轻蔑:“邝太太。”
“你……你要干什么?”邝太太问,声线都开始哆嗦了。
“我永泰侯府,却也不是随便一个乡下婆子就能进来撒野的地方。”敏心红唇一弯,噙着笑意,看也不看那葱似的老婆子,只是紧盯着邝太太,“您带一个疯婆子来到底是何意?莫不是——”
“看不上我们徐家?”
“你这死丫头!说谁是疯婆子呢!”那老婆子当场就跳了出来,一边骂一边还想往敏心身上扑,一双鸡爪似的枯瘦的手伸出来疯狂地挠抓着。
敏心身形一转,敏捷地避开了她的抓挠。
几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粗壮有力的婆子牢牢地架住了她。
敏心微微偏头,看到气喘吁吁的兰芝。她含笑向她点了点头以示赞许。
“哦?不是?那你是什么人?”
轻飘飘的一句质疑落下,激得那老婆子越发跳脚,叉腰怒气冲冲地叫嚷着。
“我儿子是诚意伯!我孙女是宫里的娘娘!我是皇上封的二品夫人!小娼妇就会招惹男人!我*你祖宗十八代!”说着又要往敏心身边扑来,被几个粗使婆子练手拦住了。
敏心点点头,转身就走,口气十分尊敬,神色却有些漫不经心地吩咐道:“把这疯婆子捆了送到柴房去。等宴散了,就派人送去净慈寺。”
“你,你……这是诚意伯太夫人,你怎么敢把她送去净慈寺!”邝太太当场就倒抽一口冷气。
方才出面说话的那个年轻妇人也怔怔地望着敏心。
净慈寺,位于燕京京畿,规律森严,鲜有人烟。
这是因为,净慈寺是一座为收容皇宫、宗室冷遇犯错嫔妃而建的寺庙。从太.宗皇帝后,这座清修的佛寺也开始接纳燕京城中众勋贵的女眷,只要交足了银子,便可在其中“清修念佛”一辈子。名为修行,实为软禁。
“我为什么不能?”敏心微笑,“诚意伯既有爱女深得圣眷,想必定然家教优渥,上和下睦。诚意伯太夫人既然能教养出宸妃娘娘这般人才出众的孙女,那必然不会和这婆子一样出口成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