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插上碧玉簪,眼前这个小人儿,就是正经的进学弟子了。
江氏看着敏心这番模样,心下想到早逝的丈夫,他是看不到女儿如今的样子了。就悄悄转过头去,拭去眼角泪珠,这才展颜微笑:“瞧瞧儿,这是谁家的姑娘的呀,真好看。”
敏心自然看到,心里也黯然,却还是扮出一副天真的样子来,认真地回应江氏的话:“当然是娘亲家的姑娘啊。”
母女两个就笑着搂成一团。
随后几日,辛师爷陆续进府拜见了江氏几次,带来了外面几家铺子最新的消息。
他眉开眼笑,只差没直接手舞足蹈了。
最近一次来给江氏请安时,辛师爷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说:“……那群蠢货都没意识到您如今是永泰侯府的四夫人,程夫人派去的管事查账时,还囔囔着要见江老爷和苏太太,柳大管事一亮名帖,就一个接一个地呆滞跪下去了……”
江氏乍听到江老爷子和那苏姨娘的名字,面上就有些僵硬。
敏心一旁听到,也是蹙眉。她没有想过,母亲的陪嫁铺子据说都是她亲外祖母留下来的,又远在燕京,不曾想苏姨娘的手竟然这么长,都伸到京城江氏眼皮子底下来了。也就是江氏前几年都不在燕京,要不然不会纵容这群蠹虫趴在江氏的嫁妆上吸了这么久的血。
敏心打断了辛师爷振奋的描述,直接问他:“那些人,他们是怎么服软把贪的钱吐出来的?”
辛师爷没注意到敏心问话时措辞的细节,接上敏心的话头说:“永泰侯夫人先是选了侯府里几个精于算账的管事,装作是我的小厮,一家家铺子巡视过去。那些铺子在燕京开得久了,又同是四夫人的陪嫁,彼此之间就都有些牵扯,我把上次偷偷配的钥匙交给了他们,查出一家账目的问题,就牵连出其他家。柳大管事原先还想着徐徐图之,一看那把烂账,竟然做得粗糙至极,就花了几天功夫,在暗地里收集好证据,找了一日假借四夫人的名字召他们进府问话。各个掌柜的家眷和铺子也都派了人看守起来。
“等那几个大掌柜一进府,柳大管事就拿了四夫人的手书,厉声诘问他们为何在账目上做手脚。他们一开始还不听,直到柳大管事说已经把证据送去了顺天府,把那几个蠢货的老婆儿子捆了带到眼前时,一个个才肯松了口。
“顺天府那头接了咱们的状子,道既然是永泰侯府呈上来的,必要重视起来。已经把那几个损公肥私的掌柜收押了。现如今铺子那头是柳大管事点了几个得力的人带着支撑。”
江氏听到后面,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原先听到消息时,一时竟以为天都要塌了,想这事若无个半年一载的定解决不了。如今半月不到,他们就均已伏法了。还是大嫂说得对,既有雷霆手段,何须与这些蠢货纠缠许久。”
敏心则暗想,看来母亲已经初学到了一则:背靠大树好乘凉。
她们如今依附在永泰侯府这棵大树上,永泰侯府给她们提供庇佑,她们则在相应的时刻作出贡献去回报永泰侯府。现今既然遇到了事,正是借用永泰侯府威名的好时机。
辛师爷道:“听柳大管事说,顺天府尹那头已经打点好了,判决书都写好了,只等秋审后就押至午门问斩。那几个掌柜这几年来贪污的银子,等按照店里的真账算出来,就用他们各自的家产来弥补。做大管事六七年,中饱私囊,竟然能在燕京城里买上一座两进的宅子!这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他感慨道。
江氏闻言,沉默了片刻,这才打起精神来:“这样也好。”
这桩大事既然已经解决了,接下来几日,江氏就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敏心进学一事上。
她不仅派了林妈妈前去程夫人、二夫人那请教了好几趟,还私下里问了数次夏嬷嬷关于蒙童开蒙的事宜。
夏嬷嬷道:“四夫人无需担忧,一是七小姐早慧,天然一股灵气,三字经、声韵启蒙老奴已教她认得七七八八了;二是解先生坐馆多年,从蒙童教到进士,这各种类型的学生他见遍了,以七小姐之明慧,不会和先生相处不来的。”
江氏那颗心这才落到肚中。
等江氏备好敏心上学所需的东西,又另外挪了一间书房出来专给敏心读书用时,白露面上的创口,已好得差不多了。
四月十九日,陶然居开馆前一日,有小丫鬟匆匆来报,说照妆堂的白露,在侯府侧门口被人打了一掌,直扇得人旋到地上去。
敏心那时正在试笔,一个大字将将写完,就听得这个消息。
她喟叹一声,心道,还是来了。
第36章 开馆 ·
被那烂泥一般的家人缠上了, 若无一些手段,只怕此生都挣扎不开了。
敏心一边漫想,一边慢条斯理地收拾文具, 折好字纸。唤来竹桃清洗砚台,她自己则在水晶笔洗里慢慢地荡笔。
等那紫色狼毫浸入清水里连一丝墨迹都散不出来时,从书桌前支的窗户里, 敏心看到青雀搀扶着用手捂着脸的白露踉跄着走进了垂花门。
她淡淡瞥了一眼,复又回过头去, 手上晃晃悠悠地整理起了江氏命人为她做的书袋,并不理会。
竹桃托着洗净的砚台进屋,恰好瞟见敏心回首的动作。也不知怎的, 青天白日艳阳高照下, 她竟无端打了个寒颤,心下腾起一股凉气。放下砚台就匆忙请辞了。
这日午晌歇觉起来, 敏心原本想去给江氏请安, 却被云露告知,四夫人带着几个丫鬟嬷嬷又去了瑞萱堂见程夫人。
敏心若有所思。
眼下闲来无事,她抬头望一眼湛青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