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噤声肃然,即便掩面啜泣, 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只剩瑟瑟发抖,无尽的恐惧在黑夜里蔓延。
高斩剑上带血,缓缓地从剑身滴落, 一点一点地浸染大地。鼻息之间, 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冷寂之下,只剩下惶恐与绝望。
在这种情形下,宋祁玉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他身着褐色长袍, 腰带上的白虎玉佩映着清冷的月光。
宋祁玉的脸隐在月光之下, 幽暗的眼神如同鬼魅一般,冷冷的如锋利的刀剑, 仿佛瞬间便能刺穿心腑。
苏链寅还未抬头见到面前的人的脸,见他腰间的佩玉,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晋王殿下,饶命!晋王殿下,饶下官一命!”
苏链寅说话之际,不仅声音在抖,整张脸也都在颤抖。
“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苏链寅当然清楚,跪着朝宋祁玉爬了几步,不断地磕头。
“晋王殿下,秘密上奏一事,皆是听了太后的吩咐,下官迫不得已为之。晋王殿下,下官知罪,求晋王殿下恕罪。”
这些年,在立冬前后,苏链寅一直寝食难安,提心吊胆,如坐针毡,他知道报应早晚会来,那三十二位将帅,终有一天,会从阴曹地府来向他索命。
苏链寅见宋祁玉今日此举,他自知死期已至,可仍不死心,他痛哭流涕,跪着前行,求宋祁玉网开一面。
宋祁玉往后轻轻一闪,像躲瘟疫一样躲开了苏链寅。
高斩踢了把匕首到苏链寅面前,倚剑立侍一旁,目光淡然,只消宋祁玉一个眼神,他便会手起剑落,一剑杀了苏链寅。
“自伤五刀,留你儿子一条活路。”
宋祁玉的声音在寒冷的夜里传出来,融入阴凄凄的庭院,叫人无限惊恐。
高斩听宋祁玉这么说,眼神里生出一丝惊愕。
杀人要灭口,斩草要除根,今日苏门任何一人都留不得。
高斩不知道宋祁玉为何如此发落,仍静静地看着苏链寅的反应。
苏链寅自知没有活路,手颤颤巍巍地从地上摸起匕首。匕首上的凉意侵入肌骨,可此时他已难以知觉,心底只剩无尽的绝望在苟延残喘。
他目光凛凛地看着宋祁玉,长舒一口气,道:“望晋王留小儿一命。”
他扬起匕首,眼睛一闭,朝自己的大腿狠狠地刺了下去。
鲜血汩汩直流,血腥味在黑夜里绽开,隐隐刺鼻,苏链寅一下子跌坐了下去。
“寅郎!”
底下黑黢黢一行人之中,有人呼喊了一声,死士随即挥剑,那女子便倒在了血泊中。
人心惶惶,众人哭得更甚,却再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一股死寂笼罩着他们。一阵又一阵的恐怖涌上心头,早有人晕厥了过去。
苏链寅并没有回头,今夜除了他唯一的儿子,没有人再有活路。
他的眼底生出一丝的决绝,挥刀朝着大腿另外一侧,狠狠地扎了下去。
月,死一般的冷寂,阴森森的光笼在苏链寅的脸上。他面如死灰,仿佛刚从坟头被挖出来一般,双眼已没了神采。
苏链寅拔出了匕首,往自己的腹部连扎了两刀,血从他嘴里喷出来,溅在了石柱上,沿着石柱的纹路,缓缓地往下蔓延。
正当他挥刀准备一刀自尽之时,宋祁玉的剑在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朝他而来,击落他手里的匕首。
宋祁玉的剑已抵住了他的喉咙,奄奄一息的苏链寅脸上现出惊恐的神色。
“晋王,你明明答应……”
没等他说完,宋祁玉一剑将其喉咙刺穿,苏链寅血溅三尺,溅落在了宋祁玉联珠鹿纹服之上。
苏链寅睁着眼,瞳孔放大,直勾勾的盯着宋祁玉,恐怖如斯,立时已成死人。
如果死人有知,宋祁玉想让苏链寅知道,什么叫死不瞑目。
宋祁玉刚刚的确答应过苏链寅,自伤五刀,便放了他儿子。可苏链寅才第四刀就已经死了,他接下来做的任何事,都没有食言。
晋阳城三十二位忠烈及其亲属两百余人,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背上骂名惨死,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苏链寅。
每年立冬前夜,宋祁玉都彻夜难眠。他心里的仇恨,深入骨髓。
手刃敌人,为他的部下报仇,这一刻他等了太久太久了。
苏链寅万死难辞,死不瞑目已经是厚待他了。
随着宋祁玉的剑落下,底下的死士将剑一挥,伴随着一声声的惨叫,所有人尽数倒下,血不断地蔓延,血腥之气在黑夜里张牙舞爪,最后只剩下死沉沉的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