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音点点头,走进他家门。他恭恭敬敬把人迎进去,他家里不管是妻主还是儿女孙子都在,一看到她呼啦啦地站起来要过来跪地行礼。
祁音抬手拦住她们的动作,她坐到吴家家主让出来的位置上,拉着陶子晔坐在她旁边。
吴家家主推了一把还在发愣的夫郎,正要喊他赶紧去给神仙拿碗筷。祁音似有所感地转头对着她,她一滴冷汗从额头滴下来,对着另一边的女儿压着声音命令:“快去拿碗筷过来。”
吴家女儿是个机灵的,飞快跑出去拿了两副碗筷摆到祁音她们面前。
吴六叔总算回过神来,过来同祁音请罪:“我……我忘了给大人送饭了,请大人降罪……”
祁音摇摇头,让他坐下吃饭。吴六叔不敢违背,赶紧坐好端起饭碗。他暗自责怪自己刚刚怎么把馒头带走,大人家现在可是有个要吃饭的,不对大人醒过来了,怎么能让大人的人吃馒头。大人仁慈,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怪罪他们,他们应该对大人更加敬重才行。
一顿晚饭因为祁音坐在这里,吴家一家子都不怎么敢吃。倒是陶子晔吃得十分开心,这一餐对以前的他而言可能会觉得狗都不吃,但这段时间就没有吃饱过,他吃得比以前的美味佳肴还满足。
不过他到底还是胃口小,吃不了多少。她带着人出来走了两步,陶子晔突然蹲下身子,拉着她的袖子,摇晃了几下。祁音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陶子晔捂着肚子,他刚刚不小心吃撑了,肚子十分难受。他眼里含着泪花,惹人疼惜的样子,可惜祁音看不见,他蹲在那里不动,她也只在一旁站着,脸上的表情如从今天刚见到那样面无表情,仿佛世间什么事情都与她无关。
他缓过来了就站起来,又黏上来抓住她的衣角。祁音还是拦了一下,陶子晔看见了只装作不知道,死死拽住不说,还把身子蹭过来。
祁音稍与他离了点距离,没有再管他手上的动作。陶子晔很懂看眼色,不再得寸进尺,只乖乖跟着他。
外面入夜了起风,陶子晔包得严严实实的都觉得有些冷。
祁音带他回到家里,又犯了愁吗,这个天气不可能再让他睡柴房。而且说实话她的房子就不是人能住的,就是下午他能安稳睡那么久,也是她使了神力让房间里暖起来。
偏生男人这会还不知道什么情况,靠近她眼巴巴地祈求她:“妻主大人,我想要些热水,我想洗洗可以吗?”
答案当然是不可以,她这里的灶台从建成之后就没有用过。她又不用专门去烧水,确切地说她根本不会沾染上灰尘,就不需要用水去清洗。
祁音其实是有点嫌弃男人的,不知道多久没有清理过了,身上确实带了点味道。也幸亏她没有嘴,要是直接说出,恐怕得把人家陶小公子臊死。
这会陶子晔拉着她的手磨了半天,她都不松口。从前他在家中父亲就教过他怎么对付女人,要趁着没被她弄到手,这个时候要东西就是星星月亮,就没有她们不愿给的。等到被她们要到手了,要什么东西可就难多了,非要花费上一番心思不可。今儿祁音还没拒绝过他的要求,这会只是想洗个身子这种小事她却不愿意,顿时就有些难受了。
不过他现在落魄成这样,肯定看起来不如从前,也难怪女人不愿事事顺着他了。他气得躺到床上,翻来覆去越发觉得身上难受。转了半天才想起来,女人就是个瞎子,他长得再好看她也看不见。
祁音本身不用睡觉也可以,不过她保留了做人时休息要躺到床上的习惯。这会坐在椅上闭目养神,也是半天不能进入状态。她心想明天得去找吴岩妍,让她从哪里弄来的人就送回哪里去。
至于这红线,拜堂了就算结姻缘。给封和离书,送他回家也算全了这段姻缘,人不再见面,以后他重新找了良人,这腕上的红线也就断了。她现在毕竟不能算是个人,她这里也不是个住人的地方。
陶子晔在床上躺了一会,原先还有些紧张。他知道同女人独处一室,他还睡在人家的床上,这意味着什么。可是他都拜过天地了,他是她的人了。她要了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吃了很多苦头,早没有以前天真的想法,他现在只期盼以后的妻主能够对他好。其实像今天这样,不要欺负他就很好了。他什么都不会,可是他会乖乖听话的。
想了一会,又觉得自己可以再大胆一点。他或许可以试试提提,把他的弟弟抱过养在身边,他才五岁,她应该不会介意的吧。只要她同意了,他可以学做家务,帮她做很多的活。
他侧着身子等了很久,女人好像都没有到床上来的意思。他嗅嗅自己的领口,是有一点儿味道,她是不是嫌弃了,可是先前他说了要洗洗也是她不同意的。
他不甘心地呼唤她:“妻主大人,你到床上来,床上有点冷,你可不可以抱着我睡。”
祁音听到他声音了,不过她没有动。嫌弃是真的嫌弃,床上她用神力围起来了,哪里会冷。床上那个是真的有点臭,她本来眼盲鼻子就比常人要更加灵敏一些,何苦过去折磨自己的鼻子。
她只当做没听见,闭眼慢慢把神力把整个村子笼罩起来。
她在夜空中睁开了眼睛,她看见村子大多数人家已经熄灯进入睡眠了。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几道熟悉的身影打着灯笼领着路走近村子里。
远处的山峰在黑暗中蛰伏,再遥远的地方她看不到,不过村子里的人曾说过那处有一个战场,每年都会死很多人。不过她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总有一天她修炼到一定境界了就能够摆脱束缚,在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祁音最喜欢听的是几家孩子睡前被父亲逗笑的咯咯声,那是希望。村子里多生一些新生儿,更新换代得越快,村子就越有生命力。新鲜的血液可把原来那些腐朽、罪恶冲刷干净,人们的生活越来越来,信仰之力越来越纯净,她的神力也就增长得越快。
等到天亮,陶子晔模模糊糊从梦中醒了过来,半天才发觉自己身处何处。他抱着被子,看向对面的椅子上面女人已经没了人影。他起来把衣服穿好,走出房间就看见女人盘腿坐在院中的树下。不远处几只鸟儿落在地上,蹦蹦跳跳啄着地上的小石子。
她穿着同昨日一样的白衣裳,脑后的飘带在清风的吹拂下上下跳动。她就坐在那里,仿佛在高高的神坛之上,高洁不沾尘世的一粒尘埃。日光照映在地上的白雪,在她身上折射出一圈令人泪流满面的晕彩。
“妻主大人——”
陶子晔看得失了神,他突然想到死去的爹娘,生死未知的姐姐,还有暂交别人养着的弟弟。他眨眨眼睛,把渗出来的水分收回去,做出他平常的样子欢快地喊了一声女人。有人说过,他天真烂漫的样子最讨人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