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暖本打算去上林苑告知这喜讯,间接也好让他死了这条心,哪知御湖边却不见那人身影,只有两只孔雀慵懒地在岸上觅食。
难道他因为她而心灰意懒,也跟着生起病来?又或者干脆起了拙志,打算投湖自尽?
郭暖不免有些忧心忡忡,想找护林人问个清楚,但一来那老头有些耳聋,交流不便;二来,她几次跟商陆见面都是在私底下,本来无人知晓,这一问反倒穿帮了。
郭暖只能先按捺下心绪,怏怏地回去。
次日一早便来建章宫应卯,因之前给皇帝伺候过笔墨,倒也不觉得多么紧张。这回郭暖留个心眼,特意选了窄袖的衣裳,方便活动,研墨时也不至于操作过度。
陆鸣镝见她脸上有种心不在焉的神情,温声道:“想是昨夜不曾睡好?”
郭暖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跟那人的幽会被察觉了——其实不能算幽会——忙道:“没有,臣女睡得很好。”
小心翼翼地露出一个唇包齿的微笑,淑女是不能太恣意的。
眼看皇帝主动跟自己搭话,郭暖趁机又道:“陛下不是想听女四书么?臣女这段时日温故而知新,觉得颇有进益。”
上回出丑之后她痛定思痛,赶紧亡羊补牢,整理了几篇出来,背得滚瓜烂熟,相信能应付检查。
皇帝闲闲翻着书册,“罢了,不过是些陈腐文字,朕近来看贤媛集颇有意趣,不知卿可愿探讨一二?”
郭暖:……超纲了啊,不带这样出考题的。
正抓耳挠腮时,可巧福泉进来打岔,“陛下,您要的画像送来了。”
怀中抱着一大摞装帧精美的图画。
这个郭暖倒是听说过,仿佛是郑太后的主意,将宫中出色的宫娥召集起来,请画师妙笔描摹,以备皇帝拣选出合意的。
其实充实后宫本不急在一时,等后位拟定,大可以选秀为名广选才人嫔御,可比这里的出身好多了。
郑太后此举,纯粹只为对付郭家——不是都说郭家女儿的容色冠绝京城么?她倒要让皇帝瞧瞧,世上不乏容貌美丽之人,徒有皮相而无内涵,这样的人是断断坐不稳后位的。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那图上所绘的画像果真燕瘦环肥,应有尽有,一肌一容,尽态极妍,连郭暖这个真人都略微逊色半分。
看来郑太后这回真是下了血本,不知请的那位高手,妙笔遮掩,东施都能化成西施。
郭暖故作镇定,“福公公,都在这里了么?”
福泉是猫着腰进来的,知道这位姑娘脾气不好惹,然而寿康宫那头的吩咐他也不敢不遵,只能冒着触霉头的危险。
当即陪笑道:“都在了。”
不晓得郑太后准备了多久,兴许先帝驾崩那时便开始筹备了吧——郭姑娘这样年纪轻轻,哪里斗得过浸淫多年的深宫妇人。
郭暖倒是不慌不忙,“您还忘了我呢,我如今也是宫婢,怎么不请画师为我作像?”
“这……”福泉面露难色。
皇帝也不做声,只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场面。
郭暖便道:“不知是哪位名家,陛下让他为臣女也做一副吧。”
如果画中人美貌更胜一筹,足以说明这人是收了钱来糊弄皇帝的;如果逊色,郭暖更有理由将其治罪,居然敢丑化她的相貌,不想活了是不是?
福泉看看她张牙舞爪的架势,再看看皇帝不动如山的身姿,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两边都这么难伺候,他容易嘛他!
第15章 动心 这世上终有人将她当珍宝相待,哪……
对方虽只是个小姑娘,福泉也不敢得罪,万一真叫她当上皇后了呢?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便只陪笑道:“宫中许多女眷,当时请的画师不止一位,仓促里哪里能寻来?只怕不少都已离开京城了。”
当然要找还是找得到的,只是恐郑太后脸上无光,福泉才撒了个善意的小谎。
哪知郭暖竟不依不饶,“既如此,就将女眷们悉数召来,看是否真如画上那般貌若天仙。”
这女子真个斤斤计较,也太认真了,福泉求助般看向皇帝,都是主子们造的孽,凭什么要他一个奴才在其中受夹板气?
陆鸣镝也觉得小姑娘过于咄咄逼人,温声出来解围,“她们都有各自的差事,哪有空随你胡闹?不过一幅画而已,真真假假由它去吧。”
郭暖撇撇嘴,“净是些唬人的把戏,依臣女之见,陛下还是不必看了。”
福泉抹了把汗,这姑娘好生大胆,该说她勇于直抒胸臆呢,还是争强好胜?自认艳冠群芳,便连几幅美人图都不能忍耐,乖乖,这要是当了皇后,宫里还能容得下别人么?
哪知皇帝并不着恼,反而笑着让福泉将那些卷轴都收进库房,“你且回禀寿康宫,母后的好意朕心领了,只是朝政忙碌,无暇于此,等哪日有空时再拿出来鉴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