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看向对面的容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忽然道:“你哥哥怎么都不愿接受本宫的心意,想来想去,大约也是这个缘故吧?不然无法解释啊,毕竟我长得还不错、性子也还行。”
容迟闻言有些错愕,不禁抬起眼来,楼昭却并未打算听他说什么,转头安抚容薇道:“放心吧,本宫不是愿意屈就的人。没有遇到比你哥哥更好的人,是不会轻易下嫁的。”
容薇小心地看了看她脸上的红晕,心内猜测:殿下大约是醉了。
楼昭的思绪确实有些飘,一方面觉得自己什么都安排好了,一方面又总认为可能还有什么纰漏,还要再叮嘱几句。
她又看向容迟:“你此去朝中,只管按自己心意行事。方才慕离过来,是想招揽你去龙虎卫,你若有意,也不必拘泥我的安排,自己权衡利弊。”
这一次,容迟看清了她眼中的情绪,几分不舍,几分离愁。
叫他微微一怔。
“我只是为你铺了一段路,后面的都要靠你自己了。”
楼昭看向他的目光开始迷离,想到什么说什么了已经是。
“我已经交代了沈宴,日后不要与你为难,但倘若你当真办了让他为难的事,我的话也未必管用。不过呢,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虽然对我是挺好的吧,我却不能睁眼说瞎话,他啊,做个闲散王爷就挺好,真登上皇位,恐怕把老沈家的江山都祸害了……”
容迟喉头滚了滚,这女子一向不是多话之人,今日这般表现,绝不止醉酒的缘故。
他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楼昭仍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又想起一事来,“对了,那个大太监卫信挺难缠的,你与他打交道时,需慎之又慎……”
这下不止是容迟,容薇都感到一丝异样,不禁看向哥哥:“殿下这是……”
却听楼昭笑了笑,自言自语似的,叹道:“是我思虑过度了,你是谁呀?是容迟!是被踩在泥地里照样能爬起来出人头地的容迟!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你也能好好的。”
终究是容薇没忍住,悄声问道:“殿下,我们日后还能常回来府里看你吗?”
听这语气,好像再也见不着似的。
楼昭果然摇了摇头,道:“今日这饯别宴,即为送你们出府,也是向你们道别。明日,本宫就会离开京城,四处游历一番,去看看我沈氏的大好河山。再见面时,也不知何年何月了。”
兄妹两个都愣住了。
宛华公主不愿离京,这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实。
是什么,让一个流连京城繁华的公主,忽然决定要离开京城,到处走走看看?
楼昭想过,这确实不合情理,但她是一国公主,无需对旁人交代。在父母兄弟那边,找几个能够敷衍过去的理由就好。
除了原主的骨肉亲人,也只需对反派先生亲口道别了。
“容迟,你要好好的,不要叫本宫失望。”
兄妹两个告别公主府,回到新居时,身后跟着一辆马车。除了那块匾额,公主又给了一批家什。
仆从们忙碌着搬进搬去,还拿了木梯,将写着“容宅”的匾额挂上了。
两个字铁画银钩、入木三分,是那女子的笔迹。
容迟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心中空荡且不安。
她要离开了。
这个念头将他反复拉扯,一时想着,她便是留下又能如何?一时又想到,那女子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有些落寞。她说,自己不接受她的心意,大约是因为驸马没有前程。
他想为自己辩解。
他没有不接受。
曾经自己对她的偏见太深,但如今,他已经完全变了。
可今日的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接受她的心意,去改变她的决定呢?
或许给他一些时间也好,或许,等她再回京城时。
容迟并不怀疑,自己有能力重获昔日荣光。他有着男子本能的骄傲,不愿在一无所有时,对心上人摇尾乞怜。他相信,总有一日,能够鲜花着锦、十里红妆,迎那人归来。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三日后,竟听到那女子失踪的消息。
宛华公主轻车简行离开京城,对父母兄弟的说辞,是出去散散心,过几日就回。
没料到,车马抵达公主行宫时,銮驾内竟空无一人。
随行的仆从被审了个遍,无人得知她的行踪。
据说,宛华公主只留下一封信笺给父皇母妃,说是自己临时起意,私自出走。让不许处置这些随行人员,只要他们都安好,自己总有一日会平安归来。
因为这封古古怪怪的书信,延熹帝在丽贵妃和沈宴的哭求之下,没有处死这些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