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进屋就见主子苍白着一张脸,手里还死死捏着那封早就备好的信。
他赶忙过去把人扶住,“侯爷,您这又是何苦……”
谢峥远苦涩地扯了下嘴角,淡淡道:“无妨,不过是上辈子造的孽。”
“可……”无名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把人扶过去坐着,“属下这就为您换药。”
*
将军府,暖香苑。
厨房的糕点和饭食一次次送进屋里又被端出来,院里的众人不免也都开始跟着担忧。
以往即便是她家姑娘再怎么心情不佳,也会听劝,断然没有如今这般废寝忘食的模样。
整日除了在寒启阁的书房,便是将自己关在寝房里谁也不见,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就连平时说话管用的方伯跟崔嬷嬷也都没了以往的效用,祝暄都是嘴上答应着,待人一走,又是一副拼了命的模样。
“姑娘,您即便是担心侯爷,也不能饿坏了自己的身子啊。”茗喜实在是忍不住了,干脆耍赖一般地把主子手里的笔夺过来,往笔架上一搁。
祝暄被她这么一闹,忍不住猛咳了两声:“你说我担心谁?”
“侯爷啊!”茗喜说得有理有据,“自从那日从校场见了侯爷回来,您便魂不守舍,这么些日子不吃不喝,您都瘦得皮包骨了!”
“我何时——咳咳咳!”她连辩解都来不及,就被胃里涌上来的一股腥甜味儿给冲昏了,一连猛咳数声。
一阵头晕目眩,就连耳边的声音都忽远忽近。
意识清晰的最后一刻,她只听得周遭都乱哄哄的,茗喜甚至还带了哭腔。
“姑娘,姑娘!”
“好好的怎么咳了这么多血……快去请太医来,快去啊!”
“姑娘……”
都说人在昏死之际会看到最想见的人,她以往是并不相信这些的。
可当她真的见到了父亲,才发觉这么些年以来,她甚至都已经记不清阿爹的容貌了。
“阿爹……真的是你吗?”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面前那身着铠甲的魁梧男人。
从小父亲就是她与阿娘的盾,是家里的顶梁柱,为她们扛住所有。
故而他战死沙场的消息一传来,阿娘也跟着倒下了,偏就留下她一个小丫头拼了命地想要撑住这偌大一个府邸。
可上京这无数双眼睛,人人都盼着将军府倒下,她一个小姑娘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只能倚靠及时抛出橄榄枝的皇帝,她想着皇族到底算是阿娘的母家,定会顾及这浅薄的血缘……
男人的大手轻轻抚在她的脸上,与儿时一般温暖:“暖暖,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祝暄以为他说的是谢峥远,连连点头:“阿爹,我明白,我已经吃过一回亏,不会再上他的当了。”
“暖暖,有些时候眼见的不一定为实,你所看到的、感受到的,也不一定就是全部。”
“我与你阿娘不在身边,你要学会保护好自己,明白到底谁才值得相信,值得托付……千万不要成了他人棋子而不自知。”
眼前的身影越发模糊,就连声音也越飘越远。
祝暄伸手想要抓住父亲的手腕,手掌却像是碰到了一团雾一般,眼前的人影顷刻间便散了,只剩一片白茫茫,广阔无垠。
“阿爹!阿爹……”
猛地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一片模糊的蓝灰色。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祝暄深吸口气,用力地蹙起眉头,眼前这才缓慢地清晰起来。
蓝灰色的纱帐将大部分阳光阻拦在外,这会儿只有微弱的光映在帐中,刚好能让她看清周遭的一切。
“姑娘你终于醒了!”茗喜眼睛肿得像核桃,这会儿又喜极而泣,“你可把奴们都吓死了……”
祝暄费力地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可疲惫之感却一下子将她裹挟起来。
不过是动弹了两下便浑身乏力,额角都冒了细密的汗珠……
她竟虚弱至此了?
“姑娘先别乱动。”还是桃喜年长一些,这会儿比茗喜要稳重许多。
她过来给祝暄掖了掖被子,沉声回禀着:“姑娘眼下已经昏睡了一个日夜,太医瞧过了,说您是中了一种慢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