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谢峥远这种新来的小孩子,自然是最受欺负的那一个。
那天不知道是谁出了个馊主意,说是要打断他一条腿去博人同情。
谢峥远拼了命地逃离了是非之地,却又差点被一辆马车给撞到——
饥寒交迫数日,又跑了那么远的路,被马车这么一惊,他直接就昏死了过去,醒来时他已身处一座富丽堂皇的宅子里,床边坐了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
男人说:“跟着我,我能让你吃饱穿暖,日后还能拥有荣华富贵,光耀门楣。但同样,你也需要做些事情来回报。”
父母惨死于外族人刀下,他自然想要光耀门楣有朝一日替父母报仇。
于是从那一日开始,谢峥远成为了被黎慷养在京外的暗卫,起早贪黑习武读书,只为有朝一日被安排进朝廷,成为皇帝的鹰,铲除其所有的心患……
“十八岁那年,我接到了第一个任务。”谢峥远的目光望进祝暄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压抑着那股说不上来的情绪,“进京参军,立下战功。”
“而那一年冬天,边境就传来噩耗,祝老将军不幸战死沙场。”
……
祝振元与长央郡主留下来的唯一女儿守孝三年,之后黎慷便借口心疼自己的外甥女,为其安排了婚事,托付之人便是京中新贵平远侯——谢峥远。
这场婚姻对他们二人来说都不过是奉旨行事而已。
谢峥远起初还觉得圣上这场赐婚是为了用祝暄来约束他,后来他却发现自己这位妻子实在可爱,貌美不说,又极有分寸感同时也不让人觉着疏远。
处处妥帖,简直无可挑剔。
慢慢的,他们一起走过了两个春夏秋冬,虽说他越发公务缠身抽不开空,两人关系却也丝毫不受影响,恩爱非常。
直到第三年上元节前夕,他被召进宫里。
“这些年边境与朝堂的安稳多亏有你,朕特意为你寻来了当年的亲戚,有空你去见一见吧。见完后,朕有要事要交代。”
谢峥远自知自己在世上早已没什么亲戚,却还是不得不奉命见了那人。
是大着肚子的苏清环。
他曾在入朝为官之后让人往老家寻过苏家的踪迹,却始终查无此人。
可如今苏清环一见到他便一口一个“阿远”地叫着,甚至要扑进他怀里。
他当即转身回宫去听皇帝所要交代的事。
伴君如伴虎,他从来都是小心谨慎,不敢有半分差池,自然也不敢揣测圣意。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当真是他死都猜不出的命令。
彼时皇帝坐在案前捏着眉心,一副为难的模样,话却说得没有半分犹豫。
“朕这几日始终睡不安稳,昨晚甚至梦到了振元和长央,他们埋怨朕夺了他们的女儿,要朕把孩子送过去。”
“朕向来对朕的这对妹妹妹夫有求必应,刚好暖暖是你的妻子,此事便交予你去做了。”
“圣上,阿暄从未做过任何违背圣意之事,她又是臣的妻,求圣上留她一条性命。”
“微臣愿以性命担保!”
高殿之上,身着龙袍的那人哑着嗓子笑了两声。
“孩子,看来朕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明白。”
“你和暖暖这两条命都是朕给的,朕既然能留,便也能杀。”
“朕留你,是因为你还有用。明白了吗?”
“……”
“还有那个找过来的苏氏,你也收进府里吧。你若下不去手,她自会替你将人了结。”
谢峥远连后槽牙都差点咬碎了,却只能朝着黎慷磕个头,悻悻地出了皇宫。
一个对他有养育之恩,一个是他的至爱,中间还掺进去一个于他有救命之恩的故人!
这京中遍布皇帝的眼线,他若公然违抗皇命,只怕是会对祝暄有更大的威胁。
如今假意应承下来,说不定还能争取时间寻求转圜的余地……
只是无论如何,这皇命他定是要违背了。
“阿暄,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是你让我觉着自己值得被人疼被人爱,让我感受到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是我此生永远不会放弃的选择,你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的信念,我怎么可能会让你死?”
“可我终究还是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