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眼角垂挂的泪珠,他眸色愈深,掠至全妃脸上,激荡起难以察觉的杀意。
柳蕴娇从对视的那一眼里看到了讯息。
是引导!是引导!
他如此问话,定是希望那香膏变成非真正意义上的合欢香。
脑子转起来,身上的痛竟也不那么明显了。
既然全妃他们一口咬定柳蕴娇枕头下藏的是合欢香,那么如若她在香膏中加入其它的汁液,使其性状和气味改变,岂不是化了这场局面吗?
不愧是太子爷,能想到她思考遗漏的地方。
虞常在壮着胆子道:“太子爷说话真是高深莫测,那合欢香还能有假?要不是因为柳氏藏着的香膏,彩蝶会被中了药的禁绝军侍卫玷污而身怀六甲吗?如果不是合欢香,其它欢愉之药哪会有如此大的威力,让那侍卫在冰天雪地的外头还能玷污宫婢子?太子爷若不信,不如通传太医院判来博亨宫检验究竟吧。”
皇帝面前,太子爷哪有越俎代庖通传太医院判的权力。虞常在这么说,不过是激他做出错事。
晏惊寒听到禁绝军三个字,耳根子明显动了动。他迟迟不传太医,目光在殿中逡巡,有意无意地朝暗处扫去。
柳蕴娇抢着道:“那不如也让太医诊断一番彩蝶的胎到底是两个月还是四个月了。”
虞常在缩了缩,硬着头皮反回去,“女子怀孕的期限都是说不准的,甚至还有早产儿或难产,照你这样紧抓着月份不放,是不是要等到彩蝶生产之后再给你定罪了?”柳氏是狡猾之人,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今日,一定是要见分晓的。
“我倒觉得也未尝不可!”
居于高处的皇帝哑着嗓,神态已经很疲惫了,如今他只觉得底下的人聒噪,早些结束才好。“传封珩。”
皇帝真的让通传太医了!
柳蕴娇懂晏惊寒的意思,他之所以会说出那番话,不仅是要传递讯息给柳蕴娇,更是因为他希望有一个太医来验证。
太子回头望了一眼从殿外投射进来的日光,视线与柳蕴娇相撞,他缓缓道,“殿中太暗了,为何不掌灯?”
殿中的小公公回答,“回太子殿下,陛下龙体有恙,轻尘大师嘱咐要少见光线。”
掌灯,烛火!
这是暗示!
为了让太子知道她已经与他心意相通,柳蕴娇抽抽着委屈道:“殿下,您送臣妾的香膏,臣妾还一次都没用过……”
一次都没用过的意思是,膏体上光滑无暇,并且没有人的指纹。无人用过的合欢香,怎会致使别人愉情,从而做出错事呢?
晏惊寒的心微微放下,视线稍柔,这个小姑娘,深得他心。
她说着话,挣扎松了御林军的手,故作抹眼泪,一双水润晶亮的眼藏在双手后面肆意地探寻整个大殿。大殿里有许多个未点燃的烛台,想必烛台附近就有火折子。
全妃乐了,那香膏早就被她暗中派人挖走了一大块,以那块缺口充作是侍卫中药的痕迹,何况全妃也拿去查验过,盒子里装的确实是合欢香。自她拿到合欢香的那一刻起,整个无极宫偏殿就已经在她的包围掌控之中了,想偷天换日是绝不可能做到的。他们如此狡辩演戏,不过是在做最后自欺欺人的垂死挣扎罢了。
太子问全妃拿取了彩蝶交出的腰牌,全妃二话不说,毫不犹豫地把那腰牌给到晏惊寒,殿中一片寂静。
他视线微沉,今晨禀报全妃身边的四喜公公进出内务府,无外乎就是为了此事。
宫中的禁绝军三千余人,杀一个,夺其腰牌,再伪造其在无极宫任职且已死亡的册案,死无对证,并不难。
全妃这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可是,全妃无论如何也不知道,在此间,有一个最大的变数。
盘算着云贵公公的脚程应该差不多了,柳蕴娇心下默念,等着系统到来。
待时间一静止,她马上站起身,撑着有点摇晃的身子奔到殿外寻找。
她时间掐得很准,此时的云贵公公,已经到了博亨宫外,正要提步上台阶。
云贵脸上挂着得意的精明笑意,手中拿托盘捧着合欢香盒。不得不感叹,云贵公公对这么一个物证的态度比对太子爷和她的态度都好。
宫中的人个个势利,但身为内侍之首的云贵公公,不对太子圆滑世故也就罢了,反而明面上无礼不恭敬,做得如此明显,就有些让柳蕴娇匪夷所思。太子天资聪颖,文武双全,朝堂战场都运筹帷幄,容颜也是俊美无双,这样一个完美人设的男主,云贵不尊敬他,莫非是出于嫉妒?
可嫉妒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太子是下一任的国君,是他未来的直属上司,他现在仗着自己有齐元帝撑腰就这般无礼,不怕齐元帝去了,晏惊寒秋后算账?
后来,柳蕴娇才知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厌恶,没那么简单。
装合欢香的盒子是金属质的,拿在手心很有质感。底部的壁托并不厚,想来加热它以熔化盒中膏体不会太费时间。
第103章 帝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