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他们省份数学竞赛初赛比往年都要早,准确时间暂时还没确定,不过大致上是安排在了六月中上旬。为了能让孩子们在赛前做好充足的准备,老师们决定抓紧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所以最后算下来,他们只有四天不到的假期,连大年三十那天上午也要坐在教室里听课。
然后初一到初三在家里休息一下,该走亲戚的去走一走亲戚,该做家务的帮忙做一做家务,从初四开始,他们就要再一次进入到平常的作息中去。
楚然觉得这简直是灾难。
楚燃倒觉得还好,相比于应付那些他根本不认识,并且以后也不想认识,甚至根本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亲戚,他宁愿去培训班上课。
虽然平心而论,他们家过年已经算是相对消停的了——可能今年除外。
楚陶在家里是次子,上面有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现在分别在不同的城市,除了各家孩子高考后回乡祭扫时能约着见上一面,平常并没有太多来往。
而林霜晚那边的亲戚关系要比楚陶复杂一些。
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上面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除了排行老大的姐姐去了帝都工作之外,二哥和三姐都留在了本市。
他们三家的走动不算特别频繁,不过逢年过节的也总会一起聚一聚,楚燃对这两位还算熟悉。
如果过年只是家庭内部聚一聚——他指的是大姨,二叔,三姨和姥姥姥爷——楚燃也不怎么反感,他真正头疼的是再往上一辈的亲戚。
也就是他姥姥姥爷的兄弟姐妹,以及这些兄弟姐妹们各自家里的小辈。
他真不是说歧视谁,只是这些人里确实存在着骄纵任性的小孩子,满口脏话的高中生,八卦嘴碎的中年人以及部分……相当之令人反感的老人。
对楚燃来说,过年最糟心的部分永远是从年三十开始。
在三十晚上,他们要去参加一个足有几十号人的大型聚会——不知道为什么,今年人来的异常全面,而里面至少有八成的人,楚燃根本就不认识。
但他认不认识一点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作为辈分最小的小辈,他和楚然不得不跟在家长们身边,一边被指挥着叫“xx叔”,“xx婶”,“xx哥哥”,“xx姐姐”,一边还得回答一些令人十分尴尬的问题。
就比如说——
“我是xxx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小燃还记不记得xx时候xxx来看过你,还给你买了xxx?”
我要真记得怕不是才有鬼了吧?
您家一两岁的孩子认人吗?!
楚燃知道这只是一种……怎么说,社交性的客套?但他还是被这些问题搞的很烦躁。
他本来以为自己客客气气礼礼貌貌地回一句“不记得了”,然后让家长重新介绍一下,这事儿就该结束了,但事实上,他往往会听到一连串的长吁短叹。
“哎呀,怎么就不记得了呢,小孩子真是忘性大……”
“你当时可喜欢xxx了,xxx走的时候你一直抱着人家大腿哭呢……”
“xxx原来说要从你和你妹妹里挑一个带回家,问你挑谁好,你还说你和妹妹不能挑,要挑就挑你爸爸,这也不记得了?”
不是您拿这种跟“女朋友和妈妈掉水里先救谁”一样无理取闹的问题去为难一个小孩子,还指望着他一直记到现在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还是说您拿小孩子找了一遍乐子不满意,等到他十四五岁了还得翻出来再戏弄他一遍?
您脑袋里头晃荡的都是水吗?
楚燃从进门开始就很烦躁,现在更是觉得自己要爆炸了,但他还不能沉下脸拂袖而去。
虽然小孩子——尤其是男孩子,在这时候还是有任性的资本的,最多也不过是被说一句淘气,可他旁边毕竟还有一个楚然。
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不能把楚然一个人扔在这儿。
他刚这样想着,挂上一抹又假又敷衍的微笑,试图替楚然挡一挡话题,却忽然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拉过楚然的胳膊,肥厚的手掌压着楚然肩膀把她半搂在怀里,声调还挑的特别高——
“哎呀,然然不记得xx哥哥了?你小时候总追在xx屁股后头跑,还说长大了要嫁给xx哥哥,我问你xx哥哥不娶你怎么办,你就说让你哥哥把他打晕了带回家,怎么现在也不理你xx哥哥了啊?”
楚燃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楚然先是一僵,然后整张脸涨的通红,她表情尴尬,一个字都不想说,拼命想从那女人怀里挣脱出来,却被用力捏住了胳膊。
“啊,你干嘛!”
楚然眼圈儿泛红,她觉得那女人的指甲都快掐进她肉里去了,但大人们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看热闹的样子,甚至还有人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