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的掌心,修长的手指捏了一只耳塞旋进自己的耳朵。另一只耳塞随后也被他捏在手指间,却是塞到了叶渺的耳朵中。
不解少年的举动,叶渺想问什么的。沈望适时扭了头看窗外的风景,没给她问话的机会。末班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路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霞的橘红色一点一点地褪了下去,直至完全消散。
中途车门开了又关,一路颠颠簸簸的,叶渺隐隐有些犯困。就在她眼皮子要耷拉下去的时候,忽地感觉肩上一沉。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偏头看去,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脑袋偏着靠在她肩膀上。
一看手表还有十五分钟才到小区附近那个车站。她头一回觉得这条路这么漫长,打了个哈欠没了睡意,就盯着靠自己肩膀上的少年瞧。
从来没有这么近的观察过沈望,她这才瞧见少年眼角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红痣,睫羽浓密,比女孩子还要卷长。睡着的时候很乖,相比平常少了两分冷淡。
第6章 奇怪少年(6) “我可以自己走的”……
鬼使神差的叶渺就想伸手去拨他微微发颤的睫毛,然而手还没贴近,少年似有所感唰的睁开眼,一把拧住了她的手腕,眸色深邃黑沉,像是看不见星光的漆黑夜空。
见到是她,沈望怔了一瞬,歉意地松开了钳住她的手:“很抱歉,弄疼你了吗?”
揉了揉被捏得有些发红的手腕,叶渺摇摇头:“不是很疼,过会儿就好了。你刚才是有做什么噩梦么,感觉情绪很不安稳。”
“没有哦。”沈望翘起唇角,竟带了点小孩子的俏皮,偏头冲她眨眨眼:“于我而言,那算不上什么噩梦。老实说,我从不做噩梦。”
少年双手交叠放到脑袋后枕着,吹了片刻的凉风,忽然倾身靠近,贴着叶渺的耳边低低笑道:“因为,我是噩梦本身。”
卷着热气的气音钻进耳朵,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令叶渺十分不自在,她往过道边挪了挪身子,白皙的脸上浮了一点绯色。根本没听清沈望在说什么,她只觉得少年与往常很不一样。
平时沉静内敛,不爱说话,对着谁都冷着一张脸,像是要把所有人都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此刻又过分热情,恣意且张扬。
叶渺有留意到他一直都在笑,淡淡的、浅浅的,那笑容里流露出来的不是喜悦,应该说什么都没有,仿佛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符号。
“到站了,我们下车吧。”前后座之间的空隙够大,沈望站起身轻轻松松就走了出去。走了两步回过头,见叶渺还在发呆,便上前牵了她的手腕,语气听着有些无奈:“回神啦,再不走要坐过站了。”
盯着少年非常自然地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叶渺脸色还是茫然的。她跟沈望关系有这么好嘛,都到了可以随意触碰的程度?
一直被牵着下了车,少年都还没有松开的意思,叶渺有点难为情,小声道:“沈望,我可以自己走的。”
闻言沈望顿了顿脚步,不过并没有松开她的手腕,轻笑着解释道:“天色有点黑,我怕你不小心踩到石子什么的会摔倒。昨天半夜你下楼倒水时,不小心撞到了放在客厅路中间忘记搬走的椅子。当时外面是有月光的,我猜想你可能在夜色中看得不是那么清楚。”
“你怎么知道?”叶渺一惊,喃喃问道。
她的确是有轻微的夜盲症,夜色中视物没那么清晰。因而她平时都是把水杯灌满放到卧室的,昨晚一时忘了。实在太口渴,又忘了把手机放到了哪里,便摸黑下了楼想去开客厅的灯,结果半路撞到了横在路中央的椅子。
“是指半夜你起来的事吗?”沈望脚下没有停,牵着女孩儿的手慢慢走着:“我那时听见椅子脚摩擦地面发出的声响,开门出来看了眼。看身形知道是你,怕贸然出声会把你吓到,就没开口说话。”
没想到沈望还挺心细的,叶渺暗暗地想。
几分钟的路程生生走了十分钟才到家门口,沈望掏出钥匙开了锁,率先进去把客厅的灯开了,回过身接过叶渺的书包:“进来吧,这下不怕撞到东西摔了。”
“你可以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我去做饭。”少年熟练地将围裙往身上套,从冰箱拿了鱼还有各种佐料进厨房,把鱼洗干净就往菜板上放。
看少年行云流水片鱼的动作,叶渺都呆了,凑到厨房问:“不需要我洗菜、切菜了?你不是不喜欢做这些准备工作的吗?”
一刀将鱼头切下,再将片下来的鱼骨、鱼片分开装,炒了锅底将片好的鱼依次放进锅里煮。只需要几分钟便可捞起来,出锅浇上热油。
厨房里弥漫着麻辣鱼的香味,沈望又炒了个醋溜白菜,关火后洗净手才笑道:“记错了,我并没有不喜欢。”
叶渺皱着脸,随即恍然。不是不喜欢,沈望之前可能只是单纯不想做而已。将盛菜的盘子端上桌,她无意间瞥见少年的食指上似乎有血珠渗下来。赶忙上前捏着他的手指查看情况,面露关切:“怎么弄伤的?”
“这个啊,”沈望毫不在意,拿了张纸巾随手一擦,态度随意得仿佛这不是他自己的手一样:“可能是鱼鳍没剪好,不小心将手扎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纸巾擦了渗出来的血,又有血珠冒了出来。沈望连擦都懒得擦了,想直接不管,说等会儿就不会流血了。
这无所谓的态度令叶渺心里一梗,她拉着少年去厨房用流水冲洗伤口,而后找了医药箱用医用酒精消毒,见伤口不流血了才小心翼翼地贴了一张创口贴上去。
全程沈望坐在沙发上没有动,目光一直紧紧盯着低头给自己处理伤口的女孩儿。说实话这条小口子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就算不处理也没什么要紧,反正又不会死人。以前受的伤比这严重多了,他现在不照样生活得好好的?
可是瞧着女孩儿认真的神情,他又觉得有趣,便支着下巴放肆地打量。毕竟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像这样给自己处理过伤口了,印象中只有一个邻居奶奶曾经如此温柔地待他。可惜那位老人已经过世了,子女们草草将其下了葬,为了争夺遗产争来吵去,连死都不让她安宁。
简单地包了下伤口,叶渺总算是舒了口气,一抬头差点撞到少年的下巴。她才发现少年靠得很近,身子往她这边倾了倾,呼吸间都能闻到对方衣服上皂粉的味道,淡淡的柠檬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