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说的,是方才流光锦的事情。
沈沅嘉连连摆手,道:“这雪蚕丝太过贵重了,方才的事情,谈什么救不救的,哪里值得这么珍贵的东西?我还是付钱吧。”
掌柜的见沈沅嘉不肯接受,连忙道:“可是沈姑娘觉得小人送您雪蚕丝是要攀附于您吗?”
沈沅嘉眼皮一跳,急道:“我未曾这样想过。”
掌柜的当然知道沈沅嘉不是那般清高虚假的人,不过是想要激她一下,好让她收下东西罢了。
于是掌柜的说道:“既然不是,这小小心意,收下又何妨呢?小人万不会因着这雪蚕丝,就不知轻重地与您攀关系的。”
沈沅嘉闻言,心中迟疑,若是自己不接受掌柜的的好意,便有“嫌弃他攀权富贵”的嫌疑,可若是接受了,自己也不好受。重活一世,她明白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朝夕相处的“亲人”都能毫不犹豫地背叛她,更何况是陌生人。
许是上辈子栽的跟头太惨了,这辈子她的行事也越来越谨慎,人情世故上面,更加不愿意与旁人有过多的牵扯。
陆筵见她心情一下子便低落下去,皱了皱眉。他不能理解,不过是几匹稍微贵重些的布料,哪里值得她这般慎重。他向来是惟我独尊,霸道惯了,即使是小时候处境不好,他的教养和骄矜也从不让他低人一等。更何况如今大权在握,他甚至认为,掌柜的之流,有机会与他交好,就应该千恩万谢了,自己收了,是给他面子,驳了他的面子不收,掌柜的那口气也得咽回去。
陆筵眉目微松,随手从怀里取了一匹金叶子,抛到掌柜的手中捧着的雪蚕丝上,淡声道:“这小东西给你,料子你就送到荣阳侯府去。”
沈沅嘉见状,刚要阻止,陆筵就已经不耐烦地握住她的手腕,径直下了楼。
陆筵手长腿长,沈沅嘉一时不察,被他扯得有些踉跄,好在陆筵渐渐放慢脚步,迁就着她,让她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失态。
他可是清楚地知道,名动盛京城的沈沅嘉,除了她的容貌,那一丝不苟得让人赏心悦目的仪态更是让人称赞。
沈沅嘉扶了扶额发,又不动声色的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裙角,刚要询问陆筵为何将她从楼上扯下来,身后就传来一道娇俏甜美的声音。
“二姐姐!”
沈沅嘉将喉中的话咽了回去,施施然转过身,就见沈清璇一脸惊喜的站在不远处。她回了盛京也有数月,邓氏也费尽心思地带她在各大世家中交际,沈清璇应酬了几个月,也渐渐得与前世长袖善舞的她一般无二了。这样的她身边自然是能够交上几位至交好友。
沈沅嘉目光快速地扫过一群人,发现大多都是“熟人”了。
翰林院编修方启云之女方之媛,京兆尹蒋书恒之女蒋明月,青州知府傅远志之女傅诗诗……
沈沅嘉嘴角溢出一抹冷笑,这三人,前世可是让她吃尽了苦头啊。
其中尤以蒋明月手段最为恶毒,与她积怨最深。原因无他,仅仅是因为她倾慕江云澈,而自己却霸占了安远侯未婚妻的名分多年。
虽说世家之间结亲,看重的是门第与品行,可也注重感情。若说江云澈还有一点好,那就是一旦他选择了某个人,那就是死心塌地,矢志不渝的。前世他把自己当替身,却也是真情实意地“爱”着她,对于旁的女子一眼都未曾看过。蒋明月是庶女,便想着嫁给江云澈为妾,可他一直不曾答应,长此以往,蒋明月就将不受待见的怨气都转移到了沈沅嘉身上。
不过沈沅嘉品行端雅,人人称赞,每次蒋明月与她对上,,都没讨得好。前世自己在江云澈府中失了宠,才让她有了嘲笑和折磨自己的资格。
这辈子,自己避免了重蹈覆辙,又成为了太子妃,蒋明月恐怕再也没有了落井下石的机会。
不远处的蒋明月看了一眼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又看了一眼姿容绝艳的沈沅嘉,眼底的嫉妒和怨念如有实质。
这沈沅嘉真是好命啊!
自己当初得知沈沅嘉是假千金的时候,心中被她压了一头的恨意顿时烟消云散了。本以为沈沅嘉被安远侯退了亲,会成为人人避之不及的存在,孤独终老,没想到,这个狐狸精不知道使了什么招数,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太子妃。夺嫡虽然还未结束,但是朝中局势,太子一党稳操胜券,不出意外,陆筵便会成为下一任大周皇帝。
沈沅嘉便是皇后!
蒋明月一想到自己以后无论嫁给谁,都要朝沈沅嘉行跪拜之礼,此生都没有出头的日子,她的胸口便隐隐作痛。
蒋明月看了一眼沈沅嘉高高在上的模样,呼吸更加不畅,她狠狠咬了咬牙,移开了视线,却不料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
她怔住了。
刚才那双眼睛落在沈沅嘉身上时,还犹如阳春三月,暖融融的,如今却是雾沉沉的,凉薄入骨。
蒋明月打了个哆嗦,本想出言挑衅的话语硬生生被她咽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礼,“臣女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沈清璇被她的动作弄得蒙了一下,刚才蒋明月可是将沈沅嘉骂的狗血淋头,恨不得弄个巫蛊娃娃下诅咒,如今却这样乖顺地朝沈沅嘉行礼?
可蒋明月都行礼了,自己也只能跟着一起行礼,“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沈清璇一字一字,仿佛这样,就能纾解自己内心的不忿。
沈沅嘉也被蒋明月弄得满头雾水,蒋明月可不是这么容易变通的人啊!她什么时候对她有这么好的态度了?
她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话都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而陆筵不知何时开始,只要沈沅嘉在身旁,面对旁人的行礼,多半不会出言,都是由沈沅嘉回应。这样一个动作,虽然微不足道,可隐隐给了沈沅嘉极大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