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日她尝到了陆筵的好,便也较之以往更乐意哄着他。沈沅嘉缓步走到陆筵身前,微微前倾了上半身,一张芙蓉面便离陆筵几拳之隔。她唇瓣微扬,眼角眉梢都是清甜的笑意,“好殿下,都是我的错,下次我定然会控制好声音,不会惊扰到您。”
陆筵眸子里闪过一丝暗恼,自己这话的意思哪里是让她往声音方面想,明明是……
他看着面前雪肤乌发的少女,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他蓦的别开了眼,罢了,再计较下去,只会气到自己。
“你跟江云澈可是天生不和,无缘无分,八字犯冲,你以后可要离他远一些。”陆筵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那些词说得杀气腾腾。
沈沅嘉杏眸瞪圆了些,忙不迭点头,可不是天生不和,八字犯冲。若不是如此,自己上辈子何至于落到那般凄惨的下场?
“都听殿下的!”
陆筵见她答应得迅速,心情蓦然变得愉悦起来,他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这么乖?孤若是要害你,你也听?”
沈沅嘉反问:“那殿下会害我吗?”
陆筵不答,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这动作看上去用力,实则跟片树叶子落在头顶上的力道差不多。
沈沅嘉佯装吃痛地捂着额头,弯着唇吃吃的笑。这不说话,且加上动作中无形的纵容,都在明晃晃地昭示着陆筵的心思。
正当两人笑闹时,屋外传来一阵轻巧的敲门声,陆筵随意地说了一声“进来”,屋外鱼贯而入几位手捧托盘的侍者,为首的便是赵诚安。
赵诚安一入内,就发现两人之间的气氛暖融融的,这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以往自己哪次推开门,不是胆战心惊,生怕里面砸出来什么物件儿。
陆筵喜怒无常,性子古怪,最爱砸东西,偏生他对属下严格要求,稍稍有不满意的地方,都会毫不留情。是以每次议事,都格外费玉器瓷器。
“殿下,今日的菜肴依旧是按照您往日的惯例。”赵诚安招招手,示意身后的人将菜呈上来。
沈沅嘉闻到了香味,瞬间来了精神。不一会儿,桌上就摆了六个菜,奶汁鱼片,花菇鸭掌,莲蓬豆腐,龙井竹荪,荷叶珍珠鸡和凤尾鱼翅。
她不由咂舌,都是宫廷御膳,看来这临江阁能够成为盛京第一大楼,还是有几分底气的。
陆筵觑了一眼赵诚安,忽然道:“再上一道金丝酥雀,一道枣泥糕,一道杏仁佛手。”
赵诚安被陆筵这样一看,服侍他多年的经验让他察觉到了,陆筵此时的不悦。
他听完陆筵另外点的三样菜,发现全是香甜可口的糕点。他有些疑惑,陆筵不喜欢甜腻的糕点,每次饭桌上都不会备有糕点。当他瞥见了一旁的沈沅嘉,福至心灵,明白过来,这三样点心,怕是专门为沈沅嘉点的。
赵诚安连忙道:“属下这就去传膳。”
沈沅嘉倒是没有察觉到陆筵这是特意为她点的糕点,只当是陆筵自己喜欢吃。
今日逛了一天,她的腹中早已空空如也,得了陆筵的同意,便兴致冲冲地握着木箸开始吃饭。
她的教养刻在骨子里,即使饥饿难耐,她的动作依旧优雅。汤匙在碗中晃了一圈,也听不见磕碰声,杏眸微垂,低头咀嚼间便见娴雅,所有的动作都让人赏心悦目。
陆筵见状,心中不禁有些心疼。
沈沅嘉并不是在勋贵人家里熏陶着长大,她半路闯进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短短几年,就将周身的气度礼仪,打磨得至臻至善,成为所有贵女的典范。其中耗费的心血努力,不言而喻。
沈沅嘉察觉到陆筵的视线,茫然抬头,就见陆筵神色怪异,身前的碗里除了白米饭,没有菜。
沈沅嘉当即恍然,恐怕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身边没了伺候的人,不习惯了。
沈沅嘉唇瓣勾了勾,杏眸里就带了几分促狭,她用玉勺盛了一勺奶汁鱼片,手腕微动,鱼片尽数落在陆筵身前的碟子里。
“殿下,这奶汁鱼片鲜香可口,口感极佳,殿下不妨尝一尝?”
陆筵捕捉到她眼底的促狭,心中满是无奈。不过他近来脾气也好了不少,刚刚生的几分怜惜萦绕在心尖,他便是有再大的怒意,也发不出来了。
陆筵握着木箸,夹起鱼片。
鱼肉入口,尽管临江阁的大厨厨艺高超,但陆筵还是尝出了一丝鱼腥味。
陆筵挑剔地皱了皱眉,但仍是一点不剩地吃完了沈沅嘉夹来的鱼肉。
沈沅嘉见状,心下一喜,又夹了几块珍珠鸡给他,“殿下,这珍珠鸡也美味,您尝尝。”
陆筵慢悠悠地吃完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筵太过乖觉,还是看着陆筵进食的动作是一场视觉盛宴,沈沅嘉竟在这布菜间寻得了几分乐趣。
一时之间,屋内不断响起沈沅嘉推荐菜肴的清甜声。
赵诚安进门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他服侍陆筵多年,明白陆筵最不喜用膳时周围太过吵闹,用陆筵的话来说,周围聒噪的话,太影响他的食欲。
可瞧瞧他今日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