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昀已经可以想象了,在这样长期昏暗的环境之中,人本来就容易产生负面情绪,进而发生心理问题,再加上外面天灾频发,一直没有好的趋势,大家吃吃不好,住住不好,活着都很难,再得了传说中的疫病,这一下子就崩溃了,自杀指数上升不是不能预见的。
文月现在已经开始掉眼泪了,王书昀都不想让她继续讲了,因为她看得出文月现在的情绪很不好,这还只是说到环境和其他人,文月的亲人还没说到呢,可见她为什么哭,肯定是很惨。
搂住文月老师的肩膀,王书昀双手环住她的肩,轻轻地拍,无声地安慰,但这样子好像更加悲伤了,王书昀的悲伤情绪被带动的更强烈了,这个时候文月却继续开口讲述,没有要提停的意思。
“后来,我终于找到了哥哥,不过不是在登记员给我的那个地址,是一个说认识哥哥的人给我指的地方,一处楼道的步梯,那里特别的暗,我拿着手电晃了一下,看到晃到了一个人,那人用手挡着自己的脸被光晃得直躲,我赶紧移开了手电筒,当时没有看清,觉得不像我哥哥,因为那人穿的邋遢,后背还绑着一个小孩,那孩子趴在他肩膀上也不动,我想着家里孩子都是嫂子照顾,而且哥哥向来穿着笔挺,他可爱干净了,我当时还有点害怕,就喊了一声对不起,不是故意照你的,然后就转身要走,结果那人喊我了,真的是我哥哥。”说着这话她哭得更大声了,声音都开始哽咽,一抽一抽的。
“你别哭了,老师,现在地下通道打通了,首都这边会给予帮助的,那边很快就能建设起来,会像咱们这边一样好的。”王书昀无奈,本来觉得首都这边日子就挺难的,这多灾多难就没停过,但是好歹大多解决及时,也就这次疫情伤亡多一点,但是控制及时,死亡人数不超过百人。
结果没想到和别处一对比,我们这简直就是神仙日子了。
文月抹抹眼泪,她努力控制自己情绪,想缓和一点就是不太有作用,“哎,你不知道,我和哥哥聊了许多,没想到哥哥家里就只剩下他和我的小侄子两个人了,我真的没想到,我嫂子,还有嫂子的爸妈都没了。我当时一下子就想起了还在老家的父母,我的父母可怎么办,他们离得那么远,那边经济还不如沽海,他们能活下来吗。”
“我无法想象,后来,运动过来的顶灯被打开了,一下子整个楼道都亮起来了,我一下子就看清了哥哥的脸,他在见到光明那一刻竟然不是欣喜,先是被光刺痛了了眼睛,然后一直时不时遮挡自己脸,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看清他这狼狈的样子。哥哥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我真的没办法接受,我当时好难受,难受地和他一样想把自己遮起来。”文月嚎啕大哭,王书昀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心疼地抱着她,这个时候什么言语都显得太过无力了。
第51章 .大旱(8)在这样的天灾面前,人类显……
在这样的天灾面前,人类显得尤其渺小,王书昀到今天,虽有救世的鸿鹄之志,但是到了今天,所发生的的一切早就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未来都是未知,她不知道下一个到来的灾难是什么,不知道下一个艰难的困境会是什么,不知道这样的灾难会持续多久,不知道未来是否还会有未来。
抱着文月的这一刻王书昀也同样感受到了无力,这种无力感多么熟悉,她之前到了绝境仍然可以重生归来,如果这一次她仍然失败死亡,那么,她还有重来一次的勇气吗,她不敢想,想了就会软弱,软弱就会妥协,而人想要绝处逢生,妥协将是捅向自己心口的利刃,那一丝生的希望也会破灭。
这一天过得格外漫长,她把自己沉浸在书的海洋,一刻不停,不让自己去想别的事情,学习时长增加了不少,学习效率一点没升,把杨非凡老师看的糟心,一度想张口训她,不过应该是被早上来就看到两个女人在实验室抱着哭的撕心裂肺的场面震撼住了,他这一天欲言又止,颇有些不知从何开口的感觉,只能是不停讲课讲题。
王书昀本来状态就不好,杨非凡的讲课方式她之前适应了很久,虽然能听懂但不是很适合她,这时候她就尤其想念郑教授,当初材料学辅导小组组建,杨非凡只是副组长,郑教授是组长,基本都是他亲自上阵,讲课方式特别对她胃口,可惜郑教授只负责她的材料学,工程学还是杨非凡做主。
今天是互相折磨的一天,两个人都有点身心俱疲的感觉,杨非凡看了眼自己的手表,马上就十二点了,虽然他是长期熬夜的大户,但是今天觉得格外累,但是转头看王书昀,瞪大眼睛紧盯空中的答题面板,做题做的聚精会神,他能怎么办,只能舍命陪君子。
今晚战斗到了凌晨三点,王书昀恍然意识到杨老师被她连累熬到现在,有点颇不好意思,和老师礼貌表达了不好意思,脚步沉重地走了回去,扶住栏杆,她习惯性地往下看,住了这么久的最高层,她连恐高的毛病都没有了,俯瞰脚下的俗世百态成了她养成的一个小习惯。
她在九十五层,能看清的就是对面十个楼层左右,再往下就很模糊了,而最下面,只能看到模糊的亮光而已,这个时候有亮光的也只有下面的广场了,身处广场的时候觉得它那么那么大,一眼望不到边的跑步机,路灯昏黄的光连成一片,晕染着整个广场让它看着宏大又温馨。
而现在,她伸出手掌比了比,那片晕黄色的光芒只有手掌大小似的,好像她一伸手就把整个广场握在了手心里,来来回回伸手笔划,这要是有人过来准保觉得这人头脑多少有点毛病,怎么傻兮兮的。
黑夜,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人的感情是最脆弱的,一点小小的悲伤都可以无限放大,更别说是那么大的悲伤,陷在情绪之中的王书昀双眼无神,呆愣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感觉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把她向后拉。
她吓了一跳,这么晚了这是谁啊,现在可没人在身边保护自己,但是晚上了他们这楼层十步一岗的警卫哥哥也在坚守阵地呢,余光瞥到了站的笔挺的警卫哥哥,王书昀惊吓的心回笼,这才细看抓住自己手的人。
虽然眼前有点太黑了,但是凑近了她还是看清了人,原来是华姐,吓死她了,大大地送了一口气,“华姐姐,是您啊,吓我一跳。”
华姐嘴角含笑地微瞪了我一下,“我哪有你吓人,大半夜的你站在栏杆前陈思什么呢,有没有一点危险意识。”
虽然华姐笑着,但是看着我的眼神是担忧的,王书昀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隐晦的情绪她就是能感觉得到,于是她不自觉地就开始倾诉,说起她的文月老师,说起文月在沽海避难所见到的一切,说起自己的担忧,说起自己的压力,说起不知怎样的未来,说起她突如其来的害怕和恐惧。
她就这么抓着华姐的手,像一个小孩子信任依靠妈妈一样,只想有人能懂自己现在的情绪,有人能帮帮她从这样的重担中解脱出一点点,她开始陷入了迷茫和不好的情绪,她知道,她也想摆脱,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做。
所以,她要自救,这个时候她就是在自救,倾诉是表达情绪的最好的宣泄方式,王书昀不知道那些她该坚强,该努力,该心向阳光,永远相信未来的美好愿景吗,她知道,道理她都明白,但是要做到很难。
所以请允许她脆弱一小下下,明明不是自己亲眼看到,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强的负面情绪,可能就是积累到了一个临界点,突然爆发了吧。
她都不太记得那天晚上在华姐的怀抱里说了什么,只记得当时情绪激动,有些话车轱辘一般说的翻来覆去,而有的意思她表达的不明不白,华姐和她说了什么呢,有很多很多鼓励的话,温暖又温馨,现在想起来还是只能记得那一句,“一切苦难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