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社员大会匆匆落幕。尽管不少社员心里隐隐赞同,或者说羡慕高平描绘出的情况,但他们也还是能听进竹笙所说的,接受了会有人来建厂的事实。
说到底,竹笙带他们赚过钱,威望就摆在那里。
这建厂,是合作社与投资商共同入股,可能赚得没有高平说的那么多,可是也是赚到的钱,谁会嫌弃呢?
不过高平自觉丢了面子,还是一心想找回场子。他在家闹了好几天,终于说服爸妈,把攒的钱拿出来让他干一番事业。
“爸,妈,你们放心,之前两个月不就证明这行很有前途吗?我自己搞是累了些,但是收益也都是我的了!要是合作社开旅馆,钱还是大家一起分,哪有我这样赚得多?”
高老头和妻子坐在那里唉声叹气,高母尤为不安,“你这么搞都和竹笙闹僵了……这多不好啊。”
“是我要闹僵的吗?分明是她在针对我!爸,妈,让大姐也别去合作社上班了,回来帮我吧。我们都已经撕破脸了,我的姐姐还在她那里干活像什么样子!对了,爸妈,你们也别种菜了,咱们可不稀罕那点钱,要搞就好好搞,弄一场大的……”高平被竹笙的话刺激得几乎有些偏执,恨不得家里和她都断了关系!
高老头刚要骂高平竟然还想霍霍他大姐,再听连他们种地也不允许,气得哆嗦了半天。
高亚楠就是这会儿回来的。她在合作社里也负责登记收菜这一块儿,这几天正是忙的时候。
一进家门,就听见父母和弟弟这样的争吵。
高平看见姐姐回来了,更是理所当然地使唤起来,“姐,明天你就去跑市场,想想那什么……新的宣传点,再给我拉一批游客回来。”
他有些别扭地用着竹笙说过的词,心里恨恨地,冷哼一声,这词儿谁都能用!
高亚楠一向沉默寡言,她抬头看了眼弟弟,又看向父母,老两口不自觉避过去目光,高老头打圆场道,“我和你妈一辈子就只会种地,这地还是得继续种,不然我们吃啥?亚楠,你弟弟要创业,你就跟他一起,多帮衬帮衬吧……”
高亚楠心里闪过一丝寒意。
又是这样。
她和弟弟是双胞胎,但是当初她成绩更好,没能继续上学,弟弟却被继续供着,只是他自己读不出来个名堂,想出去闯荡,才没读了。
如今,又是要她牺牲自己的工作。
“我不同意。”高亚楠说道。
高母很不满地瞪过去一眼,“亚楠,他是你弟弟,你怎么能不帮他!”
“我帮不了。”高亚楠冷硬地回答。
她大小就常年在地里劳作,晒得有些黑,皮肤也有些粗糙,这会儿冷着脸说话,在高母看来更是没个好脸色。
这丫头长大了,还给他们甩起脸子来了!
“你是姐姐,就应该多帮着你弟弟一点!”高老头吹胡子瞪眼,脚在地上跺得直响,一锤定音,“要是再不听话,你就别当我们高家的人了,你弟弟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肯帮忙,我和你妈真是白把你养到这么大的了!”
高亚楠心里难过的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她只能说一句,“我知道了。”
高平见事情终于解决,笑嘻嘻地,“姐,这才对吗,你早点答应还不用费这么多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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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好几天,高亚楠都在外面跑。
她去合作社辞职了,被竹笙特意问起,她狼狈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什么也不说。
但村子里消息传得很快,哪怕她不说,竹笙也能听到。
高亚楠现在是和高平一起做事儿,在大家眼里,就是在和竹笙对着干。
但竹笙还是去市场部那边,拿了一份资料给高亚楠。
“你没有出去过,先看看吧,别在外面被人给卖了。”
高亚楠接过资料,烫得几乎拿不住,手上一个哆嗦又把这一沓纸散落在桌子上,用带着些鼻音的声音说道,“社长,我不能拿。”
“拿着。我是说过合作社不能承担这个风险,但是你们想试一试我也不反对,如果能趟出来一条路,能带着愿意承担这个风险的村民一起做就行了。”
高亚楠怀着一种深切的愧疚,收下了,她狠狠地点头,“我会的。”
之后好些日子,高亚楠就出去跑,她硬生生从高平那里要来一笔经费,笨拙地学着资料,出去傻乎乎地尝试,垂头丧气地回来。
一连几天什么成果都没有,高平急坏了,骂了好几次高亚楠。
高亚楠也硬气,她干脆住在外面,只是时不时用她那个又老又破、还是高平不用了给她的手机和高平联系。有之前竹溪村的例子,这片的旅行社对高亚楠态度都好了不少。他们本以为就是一家的,一听才知道不是。刚要翻脸,想起前车之鉴,再看看高亚楠的模样,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还有人听完了高亚楠拙劣的话术,给她指了个方法:
“诺,附近就有个学院,你看着也还算年轻,还是多读点书,进去蹭蹭课吧。”
那是高亚楠第一回 知道,原来外面还可以蹭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