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第一场的时间定在三月初九,那么林宁宴还有差不多两个月的准备时间,加上会试结果的消息传到云州至少要半个或者一个月,那就是三个月后才能得知林宁宴的具体情况了。
这个会试也不是最终的结果,因为会试的目的是为了参加最后一关殿试,殿试之后才会具体分出一甲状元、榜眼和探花三人,二甲进士若干,三甲同进士若干,到这一步林宁宴这次科举之旅才算完成。
于是等啊等,三月初九开始的会试,由于要连考三场,且阅卷官在天子眼下不敢有丝毫大意,临了还要将部分优秀答卷呈现给皇帝预览,因此考试、阅卷、放榜到了四月初才在京城首次公布,礼部将高中者的名次、姓名、籍贯等等制作成金榜,由官府的驿站快马送往全国州郡。
文靖安等人拿到金榜时,已经是四月中旬了。
这一轮,林宁宴考了“榜元”。
所谓榜元是会试第六名的特指。
会试第一叫做会元,第二叫做亚元,第三到第十八一律称为“会魁”,只有第六名特称“榜元”,大概古人认为六六大顺,六是吉利的,就像我们现代人喜欢八,因为八谐音发,容易发财。科举要与钱财这等铜臭之物划清界限,所以用六不用八,这是文靖安的一个大胆猜想,不一定对。
总之,林宁宴能在全国会试中脱颖而出,考了第六的榜元,那也真的是从千军万马之中杀出来了,妥妥的大盛朝顶级学霸,前途不可限量!
岂料林宁宴给人的惊喜还在后头!
会试名次出来之后,无论是会元还是榜元都只是一个临时身份,一个获得参加殿试资格的临时身份,真正的难关在最后的殿试。
到了殿试,那就是皇帝亲自担任考官的终极科举考试了!
无论前面你是什么会元、亚元、榜元,到了殿试这一轮成绩全部刷新,最后一场定高低,是状元还是垫底,就看这一场殿试的结果!
因此这样也会出现一些绝地逆袭的励志例子,比如会试最后一名称为殿榜(可以理解为榜单垫底的意思),大盛朝曾经出现过一位会试垫底的贡生,此人到了殿试有如神助,祖坟不断冒青烟,才思如泉眼喷涌而出,最后一举超越前面三四百名领先者,完成了殿榜到状元的逆袭壮举,成为大盛科举场上的一段佳话!
林宁宴不能说是逆袭,但绝对可以说是弯道超车,他是大赛型选手!
四月二十一日正式开始殿试,殿试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只考一篇策论。
策论就不再是从四书五经里面挑题目,而是皇帝老爷以及他钦命的考官根据朝廷当下制定的国策延伸出来的试题,这是紧贴时事,较为务实的一个考试项目,什么都有可能涉及到,比如“剑州海贸互市贻害无穷或造福万方?为何?”、“治国全军之道”、“税与民”等等。
林宁宴并非那种读死书之人,加之他从小到大颠沛流离,早就行了万里路,又有家学渊源,这类活学活用的题目对他来说比之从四书五经里面挑选出来的八股文题好写得多,他又是个临危不惧且见过大场面的人,到了皇廷禁宫也不会露怯,种种加成之下,殿试金榜传遍大盛南北之时,林宁宴高中一甲榜眼,当场点了翰林院编修,妥妥的正七品京官!
消息传到永宁县时,县衙门敲锣打鼓,文靖安所在的永宁县学直接放休一日,随着县衙的捷报队伍出去游行,为林宁宴考取榜样的消息添砖加瓦,闹得人尽皆知才作罢!
永宁县学出了一个榜眼,那是整个云州都要一同沾光的!
与外面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不同,客栈里的文靖安和陈崇章异常安静。
除了金榜,他们还拿到了林宁宴写的亲笔信。
这封信是随着官府的捷报金榜一同送来的,直接是以“今科榜眼林宁宴”的名义写成的,林宁宴中了榜眼之后,他有资格直接使用官府的驿站快马。
这封信长达万言,详细写了他如何从云州到平州,然后独自上路,从平州下颍昌郡,再到中州,最后到达帝京,他提到了风雪中遇见的青衫客,他跟文靖安表示那极有可能是他出现的幻觉,因为打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了。下次文靖安去京城的时候,一定要绕开那些危险路段。
除此之外,他还说了在帝京如何跟刘正明联系上,并且找到了他大伯家的两个大哥,其中一个也是今年科考,考了二甲第九,也是进士出身了。
不过如此一来,他们明显感受到了来自旧党的压力,在皇帝御赐的鹿鸣宴上,他见到了丞相严同,严同没有为难他,但严同身边那些六部高官、督察御史在宴席当晚接二连三给他出难题,所幸他早有心理准备,勉强化解了过去,才不至于在皇帝面前丢了面子。
如此,他得以出任翰林院编修,任期是三年,三年之后等新一轮科考的榜眼顶替上来,他的官职才会重新分配,这期间严同和旧党必然不会让他顺风顺水,最后很有可能让他像王所思一般被打发到远离京城的州郡为官,他和刘正明已经在想对策,具体怎么做信里不方便说,期待京城见面再作详谈。
最后,他将自己乡试、会试和殿试的考题与答案,以及其他他认为优秀的答卷誊抄了一遍,附在信件后面一并寄来,给文靖安和陈崇章来年参考。
看完林宁宴这封万言信,陈崇章长长呼了一口气,说道:“不容易,真的不容易。”
文靖安:“嗯。”
陈崇章:“你怎么这么冷淡?”
文靖安:“这些试题我们拿走,信件部分我们拿给王所思和宋教谕去看,等下次回莲花镇的时候,再带给碧存先生看。”
陈崇章:“好,不过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文靖安:“我自然替宁宴开心,但从此以后他和我们就是两类人了。”
陈崇章:“……不至于吧?他又不是那种人。”
文靖安:“他不是,可他的身份是。况且以后他和旧党斗法,我们不宜再跟他书信往来,这些他不说,但我们做兄弟的自己要懂。”
陈崇章顿悟,文靖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努力吧,等我们有了去京城的实力,那时在帝京相聚,我们再给他贺一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