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同:“哈哈,其他人说这些我会觉得是奉承,文探花说这些话我却觉得受用。”
文靖安:“在于是否真心实意罢了,我的确认为庙堂需要严相这类老成谋士,并非是阿谀之词。”
严同微微颔首,“倒是我格局小了,与你这种年轻人不必说这些场面话,就说正事吧。你和素光在剑州跟西海人谈得很好,送到中书省的条约我看了一些,基本没有大问题。户部那边有奏,今年夏收,中州、苍州、雍州、颍昌郡等这些你们农事处经营过的州郡,粮食收成各有增长,短短一年多做出这番成就,不容易。”
严同说起这些事如数家珍,这就是大盛左丞相的业务能力,足不出户尽知天下事,别看他跟农事处表面看起来八辈子打不着干系,但农事处的政绩得失,每笔钱款的去向和用途,甚至连文靖安在剑州的一举一动他都心中有数,如果他想知道的话。
他跟文靖安提及这些东西,意思就是跟文靖安不再叙闲话而是开始聊朝政。
文靖安回了一句:“严相过奖了,要是没有圣上和严相在背后支持,我们也做不来这些事。”
严同道:“今日詹事府晨会,太子殿下与三位尚书大人跟你们提过我辞相一事了吧?”
按理说詹事府晨会,文靖安应该对詹事府以外的官员保密,可在严同这种等级的能臣面前,再保密人家都能猜到七七八八,更何况指不定詹事府就有他的耳目,文靖安便不忌讳,如实回道:“正是,不过殿下的的意思是只要严相在位一日,仍是我大盛的左丞相,这点不会变。”
严同忽而一笑,“殿下宽仁,将来必是一代明君,你们在他手底下应能成就一番伟业!”
这应该是严同对文靖安的“指点”,果然,他补了一段:“日后不管朝局如何更变,你只需紧跟在殿下身后,做些实实在在为大盛百姓造福之事,让圣上看见自可明哲保身,哪怕一时失利,来日也有起复的资本,这是往后一段时间在朝堂安身立命之根本。”
文靖安:“……”
这一刻,他觉得严同很亲切,像是一位师长。
严同也意识到他忽然这么长篇大论有说教的嫌疑,便委婉了一下,说道:“这些文探花自会想到,老夫多言了。”
文靖安:“不,得严相指点靖安豁然开朗。”
严同也不说那些谦词,直言道:“不过你要记住,世事就像人心,人心不会一成不变,世事也就跟着更替,朝堂没有永恒的定势,今日立命根本来日反而会变成杀身之祸,事在人为,想要在庙堂长久立足,目光长远,手段灵活缺一不可,说句诛心之论,有朝一日皇位更易、太子继位,你便不能再以此时侍太子之心待彼时之太子,那时的太子已是君王。”
文靖安可以理解他的意思,只是不好理解严同为什么忽然跟他说这些,仔细算来,他和严同私底下见面不过三次,第一次在皇宫保和殿外,第二次在淮河河边,第三次就是现在在相府,严同跟他说的这些话,换做严素光来听才合适。
正疑惑着,严同便问:“底下人说你过来是要找素光?”
文靖安:“正是。”
严同:“那是收到她的喜帖了。”
文靖安:“严相家事我作为外人本不应多言,只是和素光兄相交一场,她忽然说要成亲,且从农事处离任,于公于私,我都得过来找她问清楚。”
严同:“这偌大的帝京,肯说和素光相交一场的,恐怕也只有你了,你觉得她为人如何?”
文靖安:“无论人品还是才干,素光兄在我辈之中当属翘楚。”
严同欣慰道:“嗯,也不枉她为了你做了这些事。”
文靖安满脸疑惑:“丞相此言何意?素光兄为我做了什么事?”
严同抬手,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弯曲,中指、无名指和小指伸直,比划成一个“三”的手势跟文靖安说道:“她至少为你做了三件事。”
文靖安:“……”
第200章 密信 一举两得世事难料
这三件事才是严同特意和文靖安见面的主要原因。
“第一。”
严同自己也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水,说了这么久,他是得润润嗓子了,说实话,作为当朝丞相,一般都是别人在他面前多说多言,或汇报、或述职、或自荐,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这次跟文靖安说这些,他是掺杂了对严素光的亲情,否则堂堂一朝丞相,断然不会,也没有必要跟文靖安这种六品“小官”说这么多。
“去年素光离开丞相府到你家里住了大半年,可有此事?”
文靖安答道:“对,也是在那段时间,我越发了解素光兄的为人。”
严同:“你却不知她为何离开相府。”
文靖安:“原先不知,后来她跟我提过,她不满意严相安排的婚事。”
严同:“当时我已谋划辞相事,想趁着我还是丞相给她办了这门婚事,帮她把严家家主的名分坐实,她坚决不肯,干脆离开了相府以示抗拒,不过在你们去剑州之前她又主动回来找我,她和我做了一桩交易,她答应成婚,条件是我出面以中书省的名义帮你们农事处促成和西海人谈判事宜。”
文靖安又惊讶又羞愧,当时他也奇怪为什么严同会帮他,照理说他们农事处成立才不久,拥有的权限仅限于“粮食增产”,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轮到他们去跟西海人谈什么合资,朝廷也不会如此轻浮,但后来跟西海人的谈判偏偏就落到了他们的头上,想来想去他认为严同是在帮严素光,没想到是严素光跟严同做了妥协,原来一切的促成是严素光在背后做了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