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靖安略作回想,当下就得到了答案——陈守严小心眼!
这句“这才可喜可贺”其实是陈守严自己给自己找回场子。
因为之前那位员外向他说可喜可贺的时候,是出于文靖安和陈崇章一起进了青莲书院读书,陈守严老大不乐意,他不想沾文靖安的光,现在就来了句“这才可喜可贺”阴阳怪气,不是小心眼是什么?
只是陈守严不知道,这回他撞到铁板上了。
当陈守严继续恭贺李碧存和林宁宴时,林宁宴终于开口了。
“先生,诸位前辈,这首诗并非出于我手。”
林宁宴倏然一句,像是给熊熊的火泼了盆冷水,浇熄了陈守严等人的热情。
李碧存看着林宁宴,蹙眉道:“你说什么?”
林宁宴大大方方指着这首《莲花镇端午诗会忆三闾大夫》上的字,回道:“先生请看,这上面的字虽是方正工整,但灵动有余庄重不足,绝不是我的笔迹。”
李碧存即刻细看,旁边黄孙周三位教习也都认真审字,片刻之后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不约而同吸了一口气。
李碧存道:“的确不是宁宴的笔迹。”
陈守严等人皆是匪夷所思,就连陈崇章和青莲书院的学子都搞不清状况了,也不是他们写的啊!
除了林宁宴还能是谁?!
到了这一步,李碧存便不扭扭捏捏了,直言道:“其余七首诗文我们都已读过,毋庸多言,这首必夺今日诗会头筹,守严兄,我就直接揭底了?”
陈守严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赶紧给李碧存做了个请的手势。
于是众人屏心静气,全神贯注盯着桌面看。
啪——!
李碧存翻开署名后特意拍了一下桌子。
刹那之间,文靖安三个字赫然出现在他们的眼球之中。
李碧存:“!!!”
陈守严:“???”
众人:“……”
文靖安春风化雨,拱手向众人一礼,谦虚言:“靖安末学后进,这劣笔拙作让各位前辈见笑了。”
所有人都是哑口无言,李碧存把纸张抓起来再三确认,连看了几遍都是文靖安三个字后还不算,又迅速把其他七首诗都翻了过来,逐一读出上面的署名,一个个对号入座。
李思齐、方敬禾、徐文其、陈崇章、林宁宴……
全部核对之后,恰恰空出了文靖安一人!
如此下来,这首诗出自文靖安之手便确认无虞,再也没有可以质疑的余地。
陈守严已经不做声了,他没法开口,没脸开口。
李碧存更是一种难以言表的眼神锁住了文靖安。
如果说昨天书院考核文靖安给他的只是一个惊喜,那么今日诗会文靖安给他的就是惊骇了,毕竟前者所谓的神童,他在书院这些年也见过不少,但今日文靖安显露出来的这一份诗才,那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这简直就是天选之才。
他强行压住心中骇然和质疑,询问文靖安:“你是如何写出这首诗的?”
文靖安道:“回先生,学生看到先生以粽为题,加上今日端午,自然联想到三闾大夫,以前在杏陌村李夫子处求学时,学生恰好在私塾读过三闾大夫的《离骚》、《天问》等诗篇,对他怀才不遇的愁愤及忧国忧民之情怀深以为然,两相结合便有感而发,因此写了这首诗。”
李碧存全神贯注听讲,不肯漏掉一个字,当文靖安说完,李碧存像是虚脱般苦笑道:“我也知今日是端午,我亦读《离骚》,为何如此佳作不肯出于我手?!”
文靖安:“……”
先生你冷静点,先生别为难自己。
先生苦笑完毕,指着文靖安,眼神坚定道:“那是上天把诗才赐给了你!”
无论杏陌村的李童生还是这位青莲书院的李先生,他们都是极度相信先天而慧的,他们认为古往今来的文坛大家通通都是文曲星附体或干脆文星君转世,不然为何都是读同样的书,都是写同样的字,他们写出来的诗文却能流传千古,自己抓耳挠腮煞费苦心写出来的只能泯然众人?
大抵读书人都有一股不肯服输的傲气,因此很多人把原因归结于先天早慧。
放在文靖安这十岁学童身上,这种早慧的解释便更加自然而然了。
“此子诗才天纵!来日前途无可限量!”
这是李碧存这些年给学生的最高评价,连林宁宴都暂时没有获得这份殊荣。
李碧存这话出来之后,陈守严的脸色看不出悲喜,但他内心一定有无法抑制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