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五一十,绘声绘色地给岳睛描述昨晚惊心动魄的抓贼经历。岳睛全神贯注地听我说。讲到不重要的地方,我还特意夸大其词试图逗笑岳睛,可岳睛还是严肃地看着我,我自讨没趣地继续讲。关于周骁的事,这姐还真是认真啊。
我讲完了,岳睛没说话,低头沉思。我便随她沉思,一人独自享用自带的果脯糕点。
“你说得不合逻辑啊。如果周骁被晁收买做间谍,那晁应该力保他不被发现,怎么你形容的那个送信的人,像是专门引着官兵去周骁家的?按道理,不应该是被发现后终止交易么?那送信的还故意堂而皇之地把密信放在桌子上。太不正常了。”岳睛结束沉思,抬头问我。
“我也在想这个,所以今天来问你怎么看?”
“送信的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好像没什么……哦对!他低头塞信的时候,我看见后颈露出一个红眼纹身。”
“红眼纹身?明显么?”
“不明显。纹身藏在衣领下。他低头藏信,我才碰巧在屋檐上看到。”
“璟知哥哥呢?他没说什么?
“他没看到,他在留意周围情况。我没告诉他,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
岳睛嘴里不停念叨着红眼纹身,支头眯眼极力地去回忆。突然一拍桌子,两个眼睛瞪得溜圆,惊愕地压低声音地对我说:“红眼纹身是国主的死士符号,为国主卖命的。”
“国主的人?你的意思是国主故意陷害周骁?”我压低声音震惊道,我们两人面面相觑,陷入沉默。
如果周骁没有投敌,那刚刚的解释出现了漏洞。
我叫停岳睛的思考,提出疑问:“等等,如果周骁是被陷害的,那这次的战败又是为什么?除了有人告密,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合理原因。偷袭者就像知道李璟知已经识破他的偷袭,所以他利用偷袭设计埋伏。可是李璟知他知道偷袭,是他偶然梦到的,他可能担心噩梦成真就做了准备。但晁不至于老谋深算到这种地步啊。晁能借此布局,那只能是有人将李璟知私下的准备告密啊。”
“璟知哥哥说是梦到的?我父亲当时也说,他听闻溇突然攻打,原以为会打得边防驻军措手不及,但没想到太子早已不声不响地做好准备,连国主也是大吃一惊。”岳睛补充道。
“按你这么说,李璟知没有告诉国主偷袭的事。那国主在短短几天内,就利用这场完全未知的失败构陷周骁。这种不利情况都能强行扭转取得利益?”我倒吸一口凉气,与岳睛分析到这,疑问没解决,却被国主的手段惊讶了。
“周将军已经死了,军权已经收回来了,甚至抓了周骁母亲威胁他,他为什么还要陷害周骁?!他到底还要周骁怎么样?周骁就给他那么大不安么?周骁就一定得死了才行是么?”岳睛数着指头算国主对周骁的非人压迫,数到最后,气急地狠狠拍桌。
“上次周骁返溇,你也听到那民心所向的欢呼声。在百姓心中,国主一直是对不起周将军一家的,这是国主毕生的污点。但国主布的这场局,就算百姓再痛惜周将军一家经历,只要叛国这件事出现,周骁就会彻底失去民心。”我走过去拍拍岳睛的肩膀安慰她。
岳睛叹了口气,抬手抚上眉头,眼里逐渐噙满泪水,语气也弱了许多,皱着眉头委屈地看向我,哽咽地说:“那周骁怎么办?为什么要他承受这些?他是那么忠于国家的将军,他们一家为溇鞠躬尽瘁,居然要他背负着骂名,带着背叛的罪名枉死?南河,我们救救他吧。”
“岳睛,你是宰辅的女儿;我,是太子的太子妃。我们的靠山都是依附国主而存在的。你要我们怎么去救他?。”我蹲下,扶着岳睛的肩膀,正视她,郑重问道。
岳睛听到这,泪流满面。
日落西沉,留岳睛一个人冷静,我先离开了。
我走在回家路上,我觉得我应该是开心的。周骁死了,氐族就没有威胁了。
但我好像又不是很开心。周骁被国主忌惮杀害父亲,母亲被囚禁,自己被威胁替杀父仇人卖命。现在又被陷害,背负着人们的唾弃孤独死去。周骁这一生,真是让人痛苦惋惜。我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当初周骁意志坚决地说为国家,现在却被这样的国家害死。我心里有点酸,眼睛也有点酸。
就像周骁说的,都是各自的宿命,他向自己宿命不甘心地抗争,但终究没敌过这命运的不公。
第22章 灾近
关于晁密信这件事的处理,周骁被拘禁于监狱,定了处死日期,全朝没有一人出来反对。就此,我重生回来一切将要尘埃落定。
我修书一封,快马发回氐族,询问父母近况,询问南鱼可有新收获,主要还是问阿婆氐族灾难如何,可有被化解?虽然我知道,这一切要结束了,但还是想要一个肯定结果。
我已经准备好无忧无虑过日子,而不是每天都担心死期将至。我盘算着要怎么把上次早死导致没过完的时间补回来,好好享受一下快乐富足,不用学习的生活,幻想带岳睛去云游江湖,甚至还想到了与李璟知的婚事。
但是今天我的美梦被打破了。
我正酣睡,突然听到几声敲门声,岳睛在门外平静沉稳地唤:“南河。”
我费力挤开眼,天都没亮!我本想狠狠地骂回去,但这轻飘飘的、有气无力的敲门声,让我很迷惑。这不像平时火急火燎张牙舞爪的岳睛风格。
我起来披上衣服打开门,看见岳睛没了往日的精气神,正失魂落魄地坐在门口台阶。
“怎么了?”我拉起岳睛,带她坐到椅子上。
岳睛没有说话,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半晌,她开口说话,但还是低着头,语气淡然地说:“南河,周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