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卿冒险进城,为的就是探一探这个“上头”究竟是谁,最好能求得势的国公府在圣上面前为父亲说说话,他们一家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想安安稳稳的活着。
树倒猢狲散,她知道沈氏一族再无风光回城之日了,偏偏她是女儿身,不便抛头露面替父亲去应承下那些屈辱。
却不想忠国公府翻脸不认人,可她宁愿去受冷眼,没皮没脸的上门求见,也再不想牵扯尚书府。
那么心善的伯父伯母,不该再为了她们一家辛苦操持,四处奔波,而且沐远洲那个贵公子,想来也是不耐烦的。
她不想再去讨他的嫌,被嫌了三年,也够了。
二十九这日真不是个和顺日子。
锦院这边,玉师傅晚上准时把雪中松柏送了过来,确切来说,是小厮送来的,本是小事,可也是大事。
云桑满怀期待的掀开一瞧,眼中亮光瞬间黯淡。
阿宝吃惊得大声叫嚷:“怎么回事?那个玉师傅怎么搞的?雕成这个鬼样也敢送来!?”
小厮依言,心虚瞧向桌子上的玉雕,料是好料,莹润有光,可雕刻技艺手法简直比林子里的鸟还乱,东一笔西一画,说是雪中松柏,乍一看都以为这是那哪个不懂事的学徒拿作练手用的废料。
云桑一动不动的望着那东西,失落已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只觉受了天大的欺瞒哄骗,那个玉师傅拿一个八仙过海,和一个雪中松柏的草图,就将她哄得飘飘然满心欢喜,谁料竟是这般从云端掉落。
“玉师傅呢?”云桑冷淡的看向这两个小厮,“叫他过来。”
小厮惶恐:“世子夫人,您千万别迁怒小的们,玉师傅晌午那时候已经去西南了。”
而后就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阿贝知道她们夫人是真的生气了,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这是哄不好的那种。
小厮也慌呀,慌得差点忘记了玉师傅的嘱托,还是搓手心的汗液时,才不经意摸到怀里的一小块硬.物,忙不迭掏出来递上去。
“夫人,这是,是玉师傅给您的附赠小件儿,您瞧瞧,精致着呐!”
云桑一言不发的接过来,是一块拇指大小的血玉,晶莹剔透,纹路清晰,线条更是流畅而细腻,勾勒出一张朦胧的脸,瞧不清是何人,只觉美好得似天边月,边缘缀了小小的叶子,看形状像是桑叶。
她眸子里的黯淡一点点的褪下,恍然记起当时瞧见八仙过海的惊艳感,可紧接着,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愤怒。
“他是不是故意的!”
这么小的东西却雕得这样好,可好好的雪中松柏却弄成那个样子!
偏偏还要两样东西一起送过来,一对比,谁优谁劣一目了然,谁稀罕他赠送的小件啊!她想要的就是雪中松柏!
这个人……简直干不出人事儿!太坏了这个玉师傅!
见状,小厮怕自己今夜走不出这个门,十八般武艺全使出来了,“您消消气,这手艺活啊总有失手的时候,咱们玉鼎记的老师傅都有偏差,别说这个年纪轻轻的玉师傅。”
“您瞧这个雪中松柏,”小厮殷勤的指着上面的图案,“凑近了细细看,这下笔,这力道,绝对找不出第二个人!您啊兴许是看过了更好的东西,眼光不自觉的就高了,其实眼前这个东西,也是好东西,寻常人瞧了都会夸的。”
“你们走吧。”云桑别开脸,她如今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小厮走后,整个院子没有一点声响。
夜幕已至,高空之上是一片阴霾,乌云堆叠,无风无雨,子时一过,就是祁昱的生辰。
大动肝火之后,云桑快急哭了,这么晚了她还能找什么给他当生辰礼啊。
明明一切都打算得好好的,谁料半路杀出个玉师傅。
阿贝见主子难受,也跟着心疼,“夫人,您是不是打算送给祁大人的?”
云桑点点头,阿贝劝说:“就是份心意,要紧的是心意,咱们心意到了,祁大人自然明白,这东西……这东西奴婢瞧着也还行,况且祁大人一心忙于政务,是个闷性子,见您给他送东西已经很感动了。”
好像有点道理。
祁昱那个枯燥乏味的男人,兴许平日都没功夫观赏玉雕,自然也没有她那么高的标准。
心意送到了,下回生辰,她再送个更好的。
生辰有好多个的啊!
“拿东西,随我去书房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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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这边,从把东西送出去到现在,祁昱一动不动的坐着,脸色铁青,阿东不敢靠近半分,只觉这位爷像恶.煞一般要吃.人。
直到门口传来一道敲门声。
阿东跑去开门,看见云桑时仿若见到了救兵,忙请人进来,一面压低声音说:“夫人您可来了,快去看看大人吧,他气了大半日,也不知道为的什么,您要是不去劝劝他,估摸着他能那么不吃不喝不睡的坐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