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依言,便抬起头来,背脊挺直,腰身窈窕纤细,眼神却落在庭院边角那颗迎客松上,对面的说话声传来,她才撇头问:“母亲,今日宴席许多男客,大舅母要给小表姐说亲事了吗?”
云氏竟不知怎么答这话,这孩子是一根筋的,“小桑,左不过坐着也是坐着,你也看看?”
云桑迟钝的应声好,这便抬眸瞧去,一横排瞧来,皆是生面孔,也不乏生得俊美的,她想起祁昱,祁昱的五官要生得深邃些,高鼻深目,唇薄,偏冷硬,一看就是个不好接近的。
她微微出神,直到云氏说话,“如何,有哪个瞧着好的?”
云桑坦诚地道:“左边第二个,长得俊美,气质温润,与左右邻客交谈时谦卑有礼,嘴角含笑,想来素日是个脾气好的。”
“这就对了!”云氏喜笑颜开,忙介绍道:“那时工部王尚书的二公子,今年二十有一,尚未娶亲,母亲也听说王尚书家宅清净,家里婶母兄弟都是好相与的。”
“小表姐身份尊贵,若是配工部尚书次子,恐怕有些不妥吧?”云桑皱了眉,又往右边瞧去,挨个挑选。
闻言,云氏叹息一声,先前那点欢喜都不见了,她见云桑神色认真,到底不忍心棒打鸳鸯,可一想到宝贝闺女日后就要去那争斗场、虎狼窝,更是心痛,这朵小娇花非要叫人生吃了不可。
“小桑,娘的意思,是要你自己物色物色。”怕她不懂,云氏又道:“姑娘家,不要急着把一生托付出去,要多看看,眼界广了,见识多了,兴许有更合适的,你这辈子,青春年华只有一次。”
云桑愣住,良久没有回应,置于膝上的手心被汗水点点濡湿。
她从未想过什么更合适。
这时外边传来一道高声:“煜王殿下到。”
话音甫一落下,四座顿时热闹了许久,她的左右有女子低低的交谈声,云桑侧目看去,看到她们面色绯红,眼里有万丈光芒。
如今的煜王殿下可是江都城炙手可热的尊贵人物。
不知怎的,她默默垂了头。
对面,祁昱一袭深褐绣金线华服,腰带缀有游龙云纹,莹润玉佩垂下,流苏穗子随他脚步前后摆动,男人身姿挺拔,神色冷峻,虽不语不笑,却叫人心觉左右邻座暗了几分。
他眼神落在对面,见到心心念念的人低着头不知摆弄什么,那么专注,连他入席,也未曾瞧过来,剑眉就此深深蹙起。
坐在云桑身边的几个贵女不由得羞怯低了头,其中一个激动道:“煜王殿下往这边瞧呢,不知瞧上了哪个。”
有人接话:“说不准就是你呢!”
“唉,不对,这瞧的好像是……”坐在外边的看得最清楚,寻着视线看来,竟对上了云桑,那人眼里露出不懈:“我道是谁,想必煜王殿下是眼花了,怎会瞧上一个和离了的?”
四座闻言,纷纷看向云桑这处,低低的议论声四起。
云桑耳根子发烫,下一瞬却是抬头坐直了身,不怯不懦,只将那些话当耳旁风,可是视线一直偏到别处,有意无意的避开了那道灼热的打量。
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别处坐了一不甚起眼的儒雅青年,邻座的拿胳膊肘捅捅他,“你瞧对面,尚书府的小小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那青年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沐小姐金枝玉叶,纵然是再嫁,我也高攀不上的。”
祁昱凌然回眸,神色冰冷,却听有人道:“兄台切莫妄自菲薄,那样的绝色也是二嫁之身,你若主动些,也能将人娶回去,夜夜拥美人入怀,那样的身段姿色,岂不是稳赚了?”
那青年似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却先对上祁昱骇人的视线,脸色顿时一僵,慢半拍的点头示好,谁知那道视线更凌厉,活生生要吃人一般。
大多男客都察觉些许异样,有身份尊贵些的,主动搭话:“殿下瞧什么这般入迷?”
祁昱不冷不热的瞥了他一眼,声音沉稳有力:“自是瞧即将迎娶过门的王妃。”
这声音可不小,女客这边听得一清二楚,众人不由得竖起耳朵再仔细听。
云桑心里一个咯噔。
接着便听另一道陌生声音:“是了,我们才从朝堂赶过来,今日圣上可是下了赐婚圣旨的,你们赴宴还不知晓。”
“快说说是哪家姑娘这么有福气!”
说话人不紧不慢:“自然是沐尚书的女儿。”
霎时间,满座哗然。
云桑虽知道,可临到此时此刻,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是紧张又是忐忑,尤其在左右惊疑声入耳,她终于看向祁昱。
祁昱起身朝众人拱手,冷淡的面上难得带了几分笑意:“待父皇选定了成亲吉时,定当邀请诸位到府上吃酒。”
在座的皆是笑着应好奉承。更有嫉妒不满的视线落在云桑身上,当然更多的是道喜恭贺声,便是嫉妒上了天,这种场合也要笑着道喜。
谁敢当面得罪了煜王殿下?
怕是好日子过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