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隽瘸着腿,亦步亦趋地跟在殷简身后,没走两步他就跟丢了。心下愈发着急,托着他那失了知觉的右腿一声不吭地往前走。
到了傍晚时分,玄真等人才找到他。
“隽儿你……快快快,将你们师兄背走。”玄真被他狼狈地模样给吓到了,连声唤了几名弟子上来帮忙。
秦隽避开那些欲触碰他的人,一个劲地跛着腿往前,不知疲倦。
“隽儿!”玄真再三叫他。
秦隽终于停下了,他抬着眼,仔细地辨认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脑子闪过殷简说的话。
“你师叔打了她两掌,她从山崖上摔下来就死了,尸体被狼叼着拖了好几里路。”
“你师叔打了她两掌,她从山崖上摔下来就死了……”
“你师叔打了她两掌……”
“你师叔……”
他好恨……他好恨……
为什么当初明知道沈宛与玄真不对付还要将她留在玄真门下;为什么他不力争换一个人送她前来;为什么他不能早点……哪怕是一天……
秦隽脑子绷着得那跟弦紧到了极致,黑眸缓缓地转过一点,玄真看了一瞬心惊,他想杀了他!
他竟然从秦隽眼中读到了杀意!
不知秦隽想到了什么,那时眸子空洞了,喜怒哀乐一并消散殆尽。
“宛宛还在等我,宛宛还在等我……”他说着,又拖起了右腿,步履蹒跚。
“宛宛还在等我……”
第56章 宛宛还在等我……
天祭岭外围有一个由各色贩夫走卒为围成的热闹小镇,名叫流镇。
沈宛从那逃出来后就到了这镇上,她抛下尸首后,路上又遇上一只落单的灰狼,打斗时将镯子遗落在了那片密林中。
她到这镇上的时候检查身上的物件时才反应过来。她孤身一人再前往那处去是不大可能的了,流镇这里的雇佣工特别出名,她早有耳闻。
这些雇佣工什么事都接,花些银子的事她倒是好解决。
她找了间客栈住下,夜已深,她叫了热水换下了那声脏污的衣服,又吩咐老板娘为她寻件干净利落的男装。
次日沈宛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她身着一件墨绿色的紧身男装,披着斗篷,将散下的发髻梳上,用发绳扎好,远远看去活脱脱一个模样清秀的后生。
接连几日,这流镇涌入了不少新鲜面孔。这一带的人往往夹缝求生,靠着天祭岭,做的事情大都不干净。镇上来了一批天玄宗的弟子不说,又多了一些见之不忘的大人物,那瘸腿的疯子便是其中之一。
显而易见,这人说得是秦隽。
他瘸着腿走来,已有好几日未曾合眼,眸中布满血丝,那双眼睛眨都不眨,僵硬地睁着,骇人不已。
血味不散,又夹着泥土的腥气,他身上散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蓬头垢面,口中还喃喃自语,活脱脱就是一个疯子。
“又疯了一个。”
他过街时有人如此评价,天祭岭往年都要疯魔不少人,因为各种原因,有从山上牢狱中逃出来疯掉的;也有经历大喜大悲之后疯掉的;更有窥见不可告人之事被逼疯的……
实在是太多,数不胜数。
这里的人见得太多,习惯了,也麻木了。自身都难保,谈何保他人?
“宛宛还在等我。”秦隽不断地提醒自己,因为腿伤,他走得慢,脸上青色的胡茬冒了尖。
他走到一处停下,见这个摊上有一匹青色的布料,他才用沙哑的声音开口询问道:“有没有见过我的宛宛?”
“没有,没有。”他身上很臭,摊主嫌恶地挥手,示意他走开,别挡了他做生意的路,真是晦气。
“多谢。”他沉声道了一句谢,又继续往前走。
不远处有位姑娘在地上摆了些小玩意,全是手工做的一些荷包,手帕,剑穗之类的东西,他颤颤巍巍地过去,哑声,“劳烦一声,你有没有见过我的宛宛?”
那姑娘叫小蝶,是这里为数不多的心善人,见他如此狼狈落魄也没嫌他,只是顺着他的话回道:“宛宛是谁?是你的心上人吗?”
秦隽点头,对她郑重说道:“宛宛还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