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每一副白骨都看了一遍:“……这都是席今做的?”
“不见得。”容桑捡起地上一块不知何时从某名修士掉下来的一块衣裳布料放到他眼前:“这儿很多尸体已经有几年了,十几年的也有,那时候席今还是个玩泥巴的垂髫小儿吧。”
沛饶闻言脸色好了几分,但随即他又察觉到了别的什么:“这些人……他们的真元都不见了。”
万事万物修炼都需要有一个地方存放自己的灵气,而真元就是一般修士存放灵气与部分修为的地方。
如今躺在这儿的几十人无一例外真元都被夺走了,数量之大,让沛饶忍不住想起了齐永贞那些传言来。
是巧合吗?
容桑注意到他深思的表情:“师兄管理禁书库多年,可曾听闻如此数量庞大的修士真元——能干什么?”
沛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红月光透过小窗进来,他声音幽幽的,接过那片衣衫,在手中慢慢捻搓成了一捧灰。
“能炼成一副新的灵骨,修炼绝佳,一日千里。”
说完,他松手,任凭那些灰在黑暗的密室中飞散开来。
“资质天成,看不出痕迹……千年难得一遇。”
这几乎是明示了。
容桑瞳孔一缩,显然也没想到传言中齐永贞那条上天恩赏给改的一条飞升命,竟也是凭这种不入流的法子“偷”来的。
沛饶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冷笑一声:“这法子有违天理,早被禁几千年了。我也只是猜想,尚未证实,我就说九重天上那些前辈们整日眼睛闭得比谁都紧,那有空闲嘉奖人间一个小小善人……不过这也不是席今那逆徒作恶的理由,他偷别人偷来的命,那也是天道不容。”
“倒是这齐家有些本事,”他眯了眯眼睛,“如此多修士离奇失踪,在玉溪牙地底下做了这么多恶事,竟还被他们瞒得严丝合缝,我看我们走后,这玉溪牙还真是人才辈出!”
容桑听完神色复杂了许多,她想起云家老爷说的齐家为善乡里,是远近闻名的大好人,又望向眼前堆成山的被多了真元的修士白骨尸体,一时分不清是云老爷在做梦,还是自己花了眼。
“这齐家,”她有些感慨,“还真是精彩……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连魔界那些魔修都想不出来吧。”
说起魔修,容桑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江归晚的身影。
他人呢?
“那可说不准。”沛饶抬脚,往门外走去,“你觉得齐家上下几十个凡人,要真有能想得出这种法子的,还至于满门被灭,没留下一个活口?”
这话说的有些道理,容桑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便又听沛饶接着补充:“又或者,这些法子就是那些魔修教他们的呢。”
她怔在了原地。
窗外红月依旧照耀着这片烟尘滚滚的土地。
太阳不升起,它就不落下。
*
席今早已离开了这儿,众人除了那间密室里的修士尸骨,什么都没有发现。
沛饶让几个弟子留下继续搜,容桑走出房间外透透气,却正巧碰上从某个黑暗角落里跌跌撞撞跑过来的江归晚。
后面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跑的很快,不敢抬头,一个没注意便撞到了容桑身上。
容桑反应得快,侧过些身子,才让自己肩膀没被完全撞上。
江归晚没想到前面有人,眼中惊恐还未消散,便往前倒去,将容桑紧紧搂在了怀里。
容桑:“……”
鼻间的味道无比熟悉,江归晚脑中突然炸开了一片绚丽的烟花,炸得他头皮发麻。
方才的种种他都忘记了,他身体僵直,倏地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清灵阙的时候,那里是九宫日唯一一个有雪的宫殿,他站在殿前,那时师尊周围浮动着的便是这种好闻的冷香。
混杂着淡淡的冬雪的味道,让他眨眼间平静了下来。
可只是一瞬,他猛然惊醒自己现在抱的是谁。
他抱着的是师尊?!!
颈边的呼吸倏地一滞,滚烫的气息在微凉的夏夜里将容桑热得心上一烫。
她咽了咽喉咙,撇去心头异样,冷声开口:“你还要抱到几时。”
“师师师尊,”江归晚忽地成了个大红脸,他几乎是弹开了手,后退两步,结结巴巴地开口:“弟,弟子没看路,给师尊道歉!”
他一直从额头红到了脖子,眼里泛着水光,红月像是格外偏爱他,月光落到他唇上便平添了几分艳色。
容桑移开眼,长长衣袖下的手不自然地摩挲着,没有再深究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