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事到如今,容桑反而觉得这个身份成了一种束缚,“我即便是继续当我的却舒真人,师兄便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了吗?为了保全自身,去说一个谎,害一个无辜的人,师兄觉得这才是我应该做的吗?”
她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那些人不是江归晚杀的,他跟那些门派仙府无冤无仇,不会轻易杀人。”
“江归晚江归晚江归晚!师妹满脑子现在只剩下江归晚了是吗?”沛饶倏地怒吼出声,手握成拳撞在屋内唯一一张木桌上,木桌应声断裂,被劈成了好几截。他声音里带着悔恨:“五年前我便觉得不对,你一向冷心冷情惯了,那时居然会对一个刚入门的新弟子那般在意!”
“还有那个江归晚!五年前我便发现了他对你的龌龊心思,若是我当时便不顾及你的心情将他杀了,师妹如今何至于被他逼到这样的地步?!”
容桑几日里都在想江归晚的事情,脑子里昏昏沉沉,一时没有力气与他争辩:“师兄还是改改你的脾气吧,姑且放下江归晚对我的心思不谈,他五年前什么都没做错,师兄杀了他岂不是只会损伤自己的修为吗?”
“那又如何?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你还是从前那个云棠吗?”沛饶愤怒的气息下又不自觉露出几分惋惜来,“你可还记得,你当时上灵山时,说要与我较一辈子劲的模样吗?”
他精准地抓住了容桑迷茫的瞬间,随即像是突然泄了气,仿佛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你肯定不记得了吧。”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将这个随口说出的誓言当成了宝放在心里。
容桑确实是不记得了,确切来说,她就没记得过。
不过这个云棠,是原主本名吗?
她低头沉默了许久,努力在脑海中寻找起原主留下的记忆,可半晌过去一无所获。她叹了口气:“师兄,我不是云棠,也不是却舒了。你并不是喜欢我,你只是需要一个能与你互相较劲一起变得更强大的人,可我现在做不到了,你的愤怒也只是对我失去斗志,并不是因为江归晚。”
“师兄也不用再劝我,我已经做好决定了。我们两人之间的斗争,是你赢了,光明正大地赢了。”
“不,不是的……”沛饶因她这席话瞪大了双眸,他似是想否认什么,可心底有个声音问他,真的不是她说的这样吗?
他真的不是只想要一个全心全意能与他互相较劲的云棠或者却舒吗?
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十分轻易就过了九宫日的初选,收到帖子时家族里费尽口舌都没劝他动心入仙门,最后让他终于做下了决定的,还是宿敌云家那个与他同岁的姑娘已经决定要去的消息。
彼时的少年只把这个玉溪牙里唯一一个天赋能与他相比的少女放在眼里,十几岁的少年人便悄悄立誓,一定要在仙门里将人给狠狠比下去。
几十年,几百年过去,这种想法已经融入了他的骨髓,成了他修炼途中不可动摇的信念中的一部分。
可他真的没对师妹动过半点心吗?
此时已经成为仙门长老之一的沛饶看着自己自小便当成宿敌的人对他说你赢了,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沛饶弄不明白,他摇头否认,心底里却觉得师妹并没有说错。
“不是的。”他往后退了一步,撞上房间的柱子,整个人都有些失神,“不是的……”
容桑想开口问问他有没有事,可话还未出口,沛饶就像是被她吓到了一般,脸色青白地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木门被他狠狠一撞,来来回回发出“吱呀”的声音,在这夜色中格外响亮。
常经纶在沛饶走后不久也到了这里,他手里端着碗黑乎乎的汤药放到了容桑床边,神色自然地问她:“你跟沛饶师弟说什么了,他怎的忽然跟我说要外出去散散心,不想管你的破事儿了?”
这倒是他的语气。
容桑依旧瞥了眼他带来的汤药,摇了摇头:“师兄可能是突然想明白一些事情了吧。等他游历完回来,他就会想明白的。”
常经纶便没有再问,他指尖点了点那碗汤药:“这是可以逼出你体内的噬心蛊的药,师妹快喝了吧。”
“我不喝。”容桑没有动弹,“我没有中这种蛊,没有必要喝这东西。”
“以防万一,”常经纶皱起了眉头,“你怎知江归晚没有真的给你下这种蛊?”
“我就是知道。”容桑对着常经纶久违地笑了一下,“他不会给我下这种东西的。”
“那他当日给你吃下的是什么?”常经纶此时想起当时容桑的模样还是觉得心惊,他何时见过自己的师妹那副模样。
容桑抬头,动了动指尖,自从咽下江归晚的血后那种一直笼罩在她心头的压抑感在吃下那颗丹药后便不见了,她眼神逐渐变得柔和起来:“解药吧。”
“解药?”常经纶诧异了一小会儿,又看了眼那碗黑漆漆的汤药。
容桑起身走到床边,沉醉地看向外面的无边夜色,像是能从中找到江归晚的下落:“师兄今日可否告诉我归晚在哪儿了?”
她本是没想过能得到回答的,正想着还要说些什么劝服常经纶放她出去时,身后的人却意料之外地开了口:“在南边的初灵殿,两日后便要带去刑场,断其灵根,将其送去镇压魔物的极意陵了。”
“怎么会去极意陵?”容桑不敢相信般回头,“极意陵不是关押罪大恶极的凶兽的吗,江归晚做错了什么要被送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