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军,你这是……”小刘几个人的话还没说完,赵爱军就同样意外又焦急地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是依依让你们过来的,还是她出了啥事?”
小朱因为出生在建军节,所以她大名叫朱七一,小名叫依依,只是这个小名连小刘几个发小都很少这样喊,一般都是喊她小朱,一般会这样喊她的人,除了她爸妈以外,也就只有赵爱军这个和她青梅竹马长大的对象了。
“没,是我们自己要来的。”小刘说着,往边上错了错,让出苏曼的身影,同赵爱军介绍道,“这位是麦秆公社的苏主任,也是一直和你们纺织厂有合作关系的麦田服装厂的厂长。”小刘看向苏曼,“苏主任,这就是小朱的对象,赵爱军。”
赵爱军虽没见过苏曼,但他知道麦田服装厂,也听说过关于“苏厂长”这个女厂长的一些传闻,只是他并明白小刘为啥会突然请这人过来。
“苏厂长您好,我是赵爱军。”
“赵同志您好,很高兴认识你。”
赵爱军尴尬地同苏曼点了点头后,拉过小刘低声问道:“你们找这位苏厂长过来做什么?我都已经被纺织厂辞退了,难不成你们是想给我介绍工作吗?”
“你可别做美梦了!”小刘十分不给面子地说道,“麦田服装厂如今的规模可是比你们纺织厂还大,哪儿是你想去就去的地方。”
“那你们喊这位苏厂长过来是要做什么?我又不认识她!”
“这不是我们在知道了你和小朱的事情以后,觉得苏主任的服装厂和纺织厂有合作,就特意请苏主任去国营饭店吃饭,想让她帮忙想想办法。这不,苏主任在听我们说完以后,就说过来看看你,了解一下纺织厂如今的情况,看看能不能帮忙解决纺织厂眼下的困境,让你重新回去上班。”小刘说着,拍了拍赵爱军的肩膀,转身就和其他几个人招呼着苏曼进了赵爱军的家里,大剌剌地说出了她们这趟过来的目的。
赵爱军一听这话,十分难堪地说道:“你只看我都被开除就应该清楚,纺织厂如今的情况不是说解决就能解决的,就算是麦田服装厂的厂长也不一定能……”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苏曼在这个时候突然回头看向赵爱军,打断了他的话,“反正你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尝试一下也不会失去什么,又为什么一上来就拒绝别人的好意,不愿意尝试呢?”
“我……”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如今处境的赵爱军有心想反驳苏曼,却在听到她的话后,沉默了下来。
苏曼:“我以为你在失去了工作和分房资格以后,主动和小朱提分手是另一种不想耽误她所表现出来的担当,而不是像你刚刚表现出来的那样,只觉得自己丢了面子,摔倒了就不知道怎么爬起来!”
面对苏曼审视的目光,赵爱军有些不自在,但他又说不出指责的话。
因为最开始将私事袒露给小刘几个向来和自己、小朱关系都很好的人,并向他们寻求帮助的人是自己,所以他们今天特意找苏曼来,也是想要帮他,反倒是他自己,总是抹不开脸面,整个人就像是苏曼说得那样,是个连尝试都不愿意尝试,就直接出言否定的……
一个实在是……
实在是没出息的人。
看着对方被自己说得一脸羞愧的样子,苏曼这才露出一个“你还算有救”的神情,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对着赵爱军晃了晃道,“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去打理自己,换身干净衣服,把脸洗干净,再把头发梳利落点,把胡子刮干净了以后,你再回来和我对话。”
苏曼:“现在!马上!行动起来!”
赵爱军:“!!!”
……
十分钟后。
赵爱军像只洗干净以后就坐等待宰的羔羊一样,无助地坐在了苏曼对面,等待着对方“另一只靴子”的落地声。
然而事实上,他这样视死如归的做派实属没必要。
在苏曼眼里,他并非是待宰的羔羊,而是一只已经蓄满了羊毛的绵羊。
苏曼:薅呀薅呀薅羊毛呀!
看着赵爱军忐忑的样子,苏曼默默翻开了她的笔记本,拿起她灌满了钢笔水的钢笔,问道:“纺织厂这次一共开除了多少个工人?都是什么岗位的?开除你的理由是什么,和开除其他人的理由都是同一个吗?你们这批被开除的工人是第一批还是最后一批?开除你们以后厂子现在还剩多少人,都是负责什么岗位的……”
在苏曼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中,赵爱军觉得自己又像是在光天化日里被人拔光了衣服,被迫裸奔的人,又像是一个没经过严刑逼供就直接交代一切的叛徒。
可以说,在关于纺织厂的问题上,他是被苏曼问了个底儿掉。
不光是苏曼问出来的那些问题,连王厂长其实是个“妻管严”,工会主席是个汗脚却总爱在办公室里脱鞋的事情他都一点不保留地说出来了……
看着苏曼手里不久前还是空白的,如今已经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的笔记本,赵爱军只觉得自己可能再没有能回到纺织厂工作的机会了,不被全厂通缉都算好的。
试图进行一下象征性自我抢救的赵爱军问:“苏、苏厂长,我刚说的那些话,您不会说给其他人听吧?还有,您问我这么多关于纺织厂的事情,是想要做什么?”
“放心,我的笔记本只有我自己能看,其他人怎么翻也不会翻阅到这一页的。”苏曼说着,将写满关于纺织厂情况的笔记本收回包里,至于赵爱国的另一个问题,她没有直接回答,只认真说道,“我想做什么这一点等我做完以后赵同志你就能知道了,但我可以保证的一点就是,我不是一个坏人,也不会做坏事。不光如此,只要你能耐心等待,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我还能让你重回厂子工作。”
“可是……”
赵爱军有心追问,但苏曼已经起身准别离开了。
离开前,苏曼对赵爱军和小刘几个人说道:“小朱那里我就不过去了,我想她现在更需要的,一定是想要感受到来自朋友们的真诚关爱,和看到对象重振旗鼓的抖擞姿态。所以,相处的空间留给你们,我去处理纺织厂的事情,争取在今年春节到来以前,让赵同志你,和小朱同志结上婚。”
赵爱军&小刘几个人:“!!!”
苏主任(厂长)真的也,太靠谱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就先不固定时间了,每天晚上十二点以前,写完我就发出来,希望大家可以见谅。11月的话,我希望能够达成全勤的目标,也希望我能在11月完结这本书_(:з」∠)_如果没做到的话,那我就等到12月的时候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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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大家双十一都买啥了?感觉双十一的活动是一年比一年难搞,套路太多了,尤其是当当网的书也不如早几年划算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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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一定要戴口罩啊朋友们,都要保护好自己!
第104章
在忙碌了一天以后,苏曼拎着从国营饭店打包回来的饭菜回了家。
同赵桂枝、苏刚山和林芳三个人一起度过了愉快的一顿晚餐后,苏曼回到了房间,开始整理起她今天从赵爱军那里得到的资料。
根据赵爱军夹带私货,每回答一个问题都会带有极大牢骚与苦闷的说法,苏曼也多少也能理解这位赵爱军同志为啥会在丢了工作也没了分配楼房资格以后,会萎靡不振到主动和小朱提分手。
这感觉就跟在未来社会中,赵爱军同志终于在比高考还费劲的公务员考试中成功上岸,还攒够了钱能够贷款买房,说着就能抱得美娇娘的时候,突然被通知他体检不合格上不了岸了,贷款买房开发商卷钱跑了一样,哪怕小朱愿意跟他同甘苦,大不了重头再来,但心气儿没了,人也就垮了,咋说咋劝也都做不来看成败人生豪迈的事儿了。
纺织厂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就等于是开了不合格条子的医院,和卷钱跑了只留下烂尾楼的开发商。
苏曼看着笔记本,自言自语道:“纺织厂原本是400人的厂子,在这次的裁员中,厂委和工会还有后勤部的人是第一批被开除的工人,一共是50人,也就说,现在厂里还有350人,但按赵爱军说的,纺织厂在辞退他们以前还聘请了一批新的技术工人,据说辞退他们就只是因为这群新工人的到来,使得厂子的编制不够了,所以才会……”
按照赵爱军所说的内容,纺织厂裁员的举动看似是为了响应县里的要求减少编制数量所做出来的无奈之举,而和厂子本身经营没有任何问题。
但作为已经在纺织厂工作有好几年,且还是在工会工作的人,赵爱军是有在被开除前,察觉到来自领导层们的躁动。
“虽然我是在工会工作,也不懂看账本这些事,但我和我们厂财会室的会计蔡东方关系一直都很好,我平时中午都和他一块去食堂拼桌吃饭。可在我被辞退前一周,我和往常一样在食堂门口等他一块打饭,可他没来,我就去财会室找他……”
在被苏曼问到“被开除前有没有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或是听到任何风声”的问题时,赵爱军认真说着自己当时听到的内容:“才刚走到财会室门口,我就听见屋里头传来了厂长和我们工会主席的声音。隔着门,我听得不太清楚,但能肯定他们说话时的语气很冲,听上去像是在吵架。我不想惹麻烦,也不想被误会,就没敢继续听下去。本来我那时候是想等之后谈谈小蔡的口风,可对方之后对我的态度就有些躲闪,还总是说些最近县里又有哪个厂子招工的话,我当时没在意,可如今再一想,可能小蔡他当时也在办公室,知道了厂里要辞退工人的事情,所以才……”
回想着赵爱军的话,苏曼对于纺织厂如今的情况也有了一定的掌握,至于才能以绝对的优势,和具备一定体面的过程,将纺织厂纳为己用的办法……
正在苏曼凸好了“阴谋家”的造型,准备将自己刚刚想到的无数个“杀人”于无形的吞并计划整理出来的时候,赵桂枝站在她房间外,催促道:“曼啊,已经快十点了,奶刚给你把水烧好了,你赶紧出来洗漱洗漱就睡觉吧!有啥事儿都明天再忙活,早点睡比啥都重要!”
苏曼:“……”
今天的我还是早睡早起的乖宝宝一个。
至于阴谋家啥的,还是明天再去当吧!
“小曼?”迟迟没能得到苏曼回答的赵桂枝有些担心孙女会不会在伏案工作时睡着了,却又有些犹豫自己如果直接进屋的话,会让孙女觉得没有自由的空间。
正犹豫着呢,赵桂枝就听见屋里传来苏曼的一声:“奶我知道了,我这边马上就写完,这就去洗脸刷牙!”
苏曼说着,快速在本子上面写上了“蔡东方”这个名字,并在上面打了一个星字号,以提醒自己这是个待薅的“羊毛”备选。
蔡东方:阿嚏——
啷个在念叨我?
……
在这个年代,工人的地位就相当于后世公务员这样的存在,都是一样有编制的,也是一样僧多粥少,人人削尖脑袋都想要考上的铁饭碗。
每个厂子的编制人数都是有限制的,需要经过当地政府审批,确定其申请是否符合规定要求,避免出现“占着茅坑不拉屎”这种光领工资不干活的行为。
只是这样的政策,在相比较未来的发达而言,可以说是经济发展极为落后,工厂、编制和工人阶级的队伍全都十分受限制的年代而言,限制本身就等于是在催促厂子内部产生两极分化的情况。
——现有经济、技术不足以支撑太多厂子的建设和工人编制的开放,而现有厂子的工人编制也都基本处于饱和状态,几乎不会面向社会进行招工。
一个萝卜顶一个坑。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除非是有像麦秆公社这样的新厂子建立,能够提供更多岗位给社会。不然的话,厂子里基本上已经顶好了萝卜坑的,那些能一路干到退休年龄,并且等到新政策下来以后,还能再将这份工作给子女的工人,根本不会有年轻人的位置。
而这样,因制度要求而过于瓷实的“铁饭碗”,就等于是给这些有编制的工人们一块可以消极怠工的“免死金牌”,极容易造成厂子内部的内耗,从内部开始瓦解,开始四分五裂。
就像是现在普遍存在于各公社、大队,因集体所有制而造成的社员们消极怠工的现象,和将会在未来进行的种种改革,都恰恰说明了这种制度的理想化。
像是县纺织厂如今的情况,其实就是不懂得经营,又不断继续“内耗”所造成的结果。
一直以来,县纺织厂就对越发盛行的“的确良”布料具有一定的野心,对早自己一步吃到螃蟹的市纺织厂如今借助“的确良”布料赚得盆满钵满的情况也十分眼红,只是碍于厂子之前资金紧张,没能力购进新机器,才暂时搁浅了野心与计划。
但随着“的确良”布料在各大城市越发受到追捧的消息传来后,县纺织厂的领导班子是越发焦急,生怕他们会因资金情况而失去最好的投资机会,更怕棉布料子会被市场彻底淘汰。
在几番犹豫中,县纺织厂还是投入了几乎全部的流动资金,引进了新的生产线、价值不菲的生产机器,以保证自己不会被市场抛弃。
为了更好,也更快速地投入生产,纺织厂还特意向县里申请了新的编制岗位,聘请了一批技术工人专门负责“的确良”布料生产线的生产。
在准备期间,棉布料的盈利已经不足以支撑纺织厂已经超过四百工人,外加源源不断被投入生产的“的确良”布料的原料等耗费。
为此,他们只能卖了一台机器以维持厂子的正常运转,但这也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而这,也是纺织厂假借编制名额有限而开始裁员的真正理由。
——他们已经举步维艰,说着就要黔驴技穷了。
纺织厂现在唯一能够翻身的希望,就是这批已经生产出来的“的确良”布料。
只要能把这些布料卖出去,那么他们就不光能够解决眼前的困境,还能让厂子更上一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