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她走上前道:“夫人说了,今日二公子难得空闲,正在花园休息呢。”
她特意强调了“难得”二字,谢渺却毫无反应。揽霞气急,一把抽走她怀里的书。
“小姐!”
谢渺不说话,只睁眼看着她。那眼神很平静,隐隐还带点警告。
揽霞立刻认怂,乖乖将书塞回她手中,不过仍是问出心里所想:“小姐,您最近怎么了?”
谢渺没怎么,只是重生了一回而已。
五天前她还是当今右相崔慕礼之妻,享荣华富贵,受命妇追捧。五天后,她就一跟头栽回十年前,变回崔府的表小姐,崔慕礼的便宜小表妹了。
谢渺初时很懵很困惑,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这或许是佛祖的安排。
重生前她虽然与崔慕礼成了亲,奈何他心有所属,两人只做了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那日她被他连累遭恶徒追杀,失足跌下悬崖之际,见到的最后画面是山脚那尊大佛的脸。
当时她想:如果没有嫁给崔慕礼就好了。
重生后她睁开眼,见到的仍是那尊大佛,仍是那张脸。
一张宁静又慈悲的脸。
谢渺觉得,肯定是佛祖察觉到她上辈子过得无甚意思,给了她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当真是我佛慈悲!
等到谢氏担忧侄女异常,奔到房里嘘寒问暖时,谢渺郑重其事地开口:“姑母,我觉得我与佛有缘。”
谢氏一愣,曲指在她额头狠狠一敲,“我看你是在房里待昏头了!揽霞、拂绿,将经书全部搬到经堂,不许你家小姐再碰!”
“姑母,姑母,别动我的经书。”
“搬!”
揽霞和拂绿麻溜地将经书搬空,这些天听小姐念经,她们几个都快超脱红尘、阪依佛门了好吗!
谢渺抵抗不成只得顺从,不说她现在只是个落魄的表小姐,哪怕后来成为丞相之妻,谢氏仍能牢牢管住她。
真是憋屈啊!
谢氏将她从被窝里拉出来,亲自替她梳发,“阿渺,你心里有不痛快就和姑母说,不要憋在心里,省得把身体憋坏。”
谢渺认真想了想,活了两世,她倒真没有任何不痛快。
上辈子她费尽心思要嫁崔慕礼,崔慕礼娶了。她要当崔家的主母,谢氏让位了。她想要荣华尊贵,崔慕礼位极人臣后,都一一替她挣到了。
这样说来,除了对她没感情,外加连累她丧命以外,崔慕礼对她真是极够意思。
“慕礼最近日出夜归,我看着身形像是瘦了不少,晚些时候你亲自炖盅雪燕送到他书房去。”
这些事哪里轮得到谢渺来做?不过是谢氏借此让她亲近崔慕礼罢了。
换做以前,谢渺肯定愉快答应下来,这会她却兴致阑珊,“姑母,我乏了。”
“门都没出你哪里来的乏?”谢氏替她戴上一支碧玺镶金流苏簪,见她玉面莹莹,满意地道:“尚清湖里新养了一批锦鲤甚是有趣,你去瞧瞧。”
谢渺只得带上揽霞、拂绿去尚清湖观鱼。
湖碧水青,肥憨的锦鲤悠哉游哉。谢渺靠在栏杆处,纤指拣洒鱼食,引得鱼儿们竞相跃出水面。
揽霞看着好笑,“你看那条鱼,长得可真肥,莫不成夜里偷吃了厨房油水?”
拂绿偷捏了把她的腰,“我看你这里也……”
两个丫鬟嬉嬉闹闹,没一会都借故离开。
谢渺喂了会鱼,觉得有些烦躁。重生后她每每想到往事,便靠念经文来抚平心绪,如今姑母把经书都收走了,她该如何是好?
恹恹间,有脚步声走近。
谢渺望去,见年轻了十岁的崔慕礼与周念南并肩行来,不禁有一瞬恍惚。
论起来,这两人的相貌都是极好的。
周念南穿着一身靛蓝色长袍,头戴玉冠腰束锦带,懒散地笑着,混是京城贵公子的模样。
谢渺的目光轻轻落在崔慕礼身上。
他穿了件月白色平纹长袍,配饰都素雅的很,偏只站在那里,气质都比别人出众一些。他如今只有十八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眉目间却尽是不动声色。
谢渺想到记忆中的他,那时候他已贵为右相,不说她这个妻子,连天子都无法从他深邃如海的眼中探究出什么。
谢渺心想:幸好她早倦了,他想什么、不想什么,她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