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是宋柏谦为了彰显他自己和陇右军的功勋才特意如此,让他们成为大周朝的功臣,借以达成他们想要的目的。
或者说,还是他真的与北疆军人有了勾结,获得北疆大营机密之后再临阵倒戈,以期获得朝廷嘉奖……
可这一切都没有证据,唐绾心不敢妄言,更不敢将这层窗户纸捅破,毕竟天威难测,若是此事真的上达天听,她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而且,如今虽能确定确实是宋柏谦提出的割地和亲之策,可是其他的均是她的猜测,并无实证,她也没有把握……
如今让她心凉的是,她的枕边人竟然真的满腹算计,甚至将她也算计了进去,如今又待自己这般好,是真心喜爱,还是心存弥补之意,又或者是存了利用之心别有所图……
唐绾心的唇角险些被自己咬出了血迹,只觉得一阵疼痛袭来,她才缓过神来,转过身子,拿出了手帕揩了揩泪痕,生生地将眼眶中蓄着的泪水逼了回去,绿萼在一旁见到唐绾心有些反常,忙扶住她道:“夫人身子可是还有些不适?”
唐绾心十分艰难地从那种难堪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摇了摇头道:“我无妨的,莫担忧。”
唐绾心又望向夏温言走的那条官道,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此次她出此下策实属无奈,若非她走投无路,也绝不会利用夏温言这般善良之人,虽说她特意嘱咐了莫要伤着他,可骤然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定会受了些惊吓。
唐绾心一边思索着如何回报这欠下的人情,一边往内场里走,入了正厅,便见陈令仪正坐在主位上用茶。
陈令仪见唐绾心回来了,急忙起身,道:“我刚要遣人去寻你,我的人将那位大夫的药箱寻来了,谁知你已经将人给送走了。”
唐绾心循着陈令仪的手指望去,只见夏温言的药箱安安静静地放置在橱柜之上,那药箱被磕得不像样子,右下角还刻着竹叶的纹样,想来夏温言应当极为珍视这个药箱,便道:“我这便差人拿着药箱去追……”话毕,还未等她开口,陈令仪便吩咐身边的人去送,顺便屏退左右,看着唐绾心,道:“事情我都知道了,接下来如何做,你心里可有眉目了?”
唐绾心默了半瞬,缓缓开口道:“如今我尚无证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接着抬眸望向陈令仪,道,“阿令,此事请你莫要告诉别人,可好?”
陈令仪不赞同地皱了皱眉,道;“我觉得还是应当问问母后,说不定此事母后知道些内情,还能替你出出主意呢,也好旁敲侧击地探听一下父皇的意思……”
“阿令,此事没有那么容易……”唐绾心摇摇头道,“你可知我父亲为何正值壮年,一身军功却急流勇退了,不为别的,就是惮于帝王的猜忌之心,只要陛下心生怀疑,宋柏谦他有无二心,对陛下而言还重要吗?更何况宋柏谦他又是罪臣之后,到时候皇上若真降罪于他,受牵连的不只是我,只怕我父亲,四哥哥和你,皇后娘娘,甚至整个陇右,都会被卷入无端的纷争之中,若真发生了这样的事,可就不是你我能担待得起的了。”
“可他若真是那样的小人,难道不需要防备着他吗?一个拿你的幸福做赌注的人又娶了你,你如何能再心无芥蒂地与他生活下去?”陈令仪说这话时眼眶有些红,忍不住拉住了唐绾心的手,道,“你可要想好,这可是关乎你一生幸福之事,如何能够马虎啊!”
唐绾心摇摇头道:“若他真是有能力力挽狂澜的忠臣良将,陇右道便需要他的护卫,故而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否则我绝不会将此事闹到明面上来。”
“如今虽无证据证明他与北疆勾结,可也无证据证明他并未与北疆暗通款曲,你又怎么能肯定他确无二心?”
“凭如今陇右道仍在大周领土之内,凭我还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唐绾心眉眼柔和,定定地看着陈令仪,抿唇笑了笑。
陈令仪撇撇嘴,道:“那他提出公主和亲之后,又请父皇赐婚迎娶你一事是何动机,根本无人知晓,你怎么能肯定他不是对你仍有所图?”
唐绾心怔了一下,双眸眨了眨,轻轻笑了一声道:“有所图又如何,嫁给他总比嫁到北疆去的好,更何况若没有他,与我婚配的对象左右也不过是京中这些世家公子,他们对我也不一定就存了什么真心爱慕之情,还不是为了郡主的封号和俸银,更何况还有婆母压着,我这日子也不一定会比如今过得舒心……”
陈令仪闻言默了一瞬,凑上前去,仔细地盯着唐绾心,看着她躲闪的目光和颤动的睫毛,缓缓退了回去,柔声道:“阿绾说谎了……”
唐绾心猛然转头看向陈令仪,见她紧紧地盯着自己,心中一阵慌乱,又避开了她的眼神,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衣带,小声道:“我没撒谎……”
陈令仪叹了口气,道:“感情这种事向来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自是无法逼迫你按照我心中的所想去生活,我也不想这样做,只是,我还是提醒你一句,人心难测……”
唐绾心点点头,微笑着回握住陈令仪的手道:“我知道你待我好的心思,若我发觉他真的并非良人,便不会再忍,眼下倒是还有一个机会……”
陈令仪倾身向前,示意她继续,而唐绾心蹙眉思索片刻,道:“我听闻北疆使团不日便进京朝贡,而且会参与春猎?”
见陈令仪点头,唐绾心笑笑道:“我本想躲着不去的,现在看来,若是想将事情弄出了眉目来,我倒是必须要去了……”
陈令仪刚要开口,便见紫苏来报,道:“禀王妃和郡主,王爷和宋将军来了。”
二人均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唐伯止和宋柏谦竟然在这个时辰一同前来,对视一眼,急忙起身相迎,陈令仪问道:“何时来的?从京中来的吗?”
“王爷和将军纵马刚进马场的门,不过不像是从京中来的……”
唐绾心眉头皱紧,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让宋柏谦竟然追到了这里,不过既然并非从京城方向过来,想必并未见到送夏温言回京的马车。
唐绾心心中微定,来到了院中,只见唐伯止和宋柏谦二人刚入了正厅的院子,将二人的马放给马奴便迎了上来,二人均是一身劲装,唐伯止着暗绿色,宋柏谦着玄青色,均是一副芝兰玉树的模样。
只是唐伯止笑得如沐春风,晶亮的双眸在两个女子面前扫过,最终定格到了陈令仪的身上,上前揽住了她行礼的身子,而宋柏谦也笑着,只是那笑意颇凉,不达眼底,而且虽是与陈令仪见了礼,可双目一直盯着唐绾心,只移开了半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