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就这样倚靠在榻上,看着侍女们来去匆匆的脚步和飘扬的裙摆。
待到太阳落山,夜九匆匆从外面进来,对燕宁道:“公主,天要黑了。”
夜九看了她一会儿,伸手为她理好靠在榻上散乱的衣襟,低声道:“天黑之后或许会乱,还请公主待在飞宁院,不要出门。”
燕宁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道:“我晓得的。”
“公主晓得就好。”夜九道,她看着燕宁,眼神幽幽地,像是洞悉了什么似的,又道,“不过公主不必太过担忧,今晚属下和夜三会在飞宁院值守,希望您能有一个好梦。”
说到这个燕宁总有些心虚,为了掩饰这份心虚,燕宁拿起一旁矮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盖住表情。
好梦……大约是不会有了。事实上,她今晚能不能睡觉还是个问题。
“牧轻鸿已经进宫了么?”燕宁问。
“是的。”夜九立刻回答道,“将军在午时便被梁王传入宫了。”
“午时?”燕宁一怔,那个时候她大概还靠在榻上发呆,“走得很急么?怎么不来说一声?”
“将军说不必惊扰您。”夜九话音里都是胸有成竹,她说,“公主请放心,这次梁王传将军入宫一事也是出自将军的命令,想必将军早有谋划。”
像是为了表示对她话里的肯定不满似的,她话音还未落下,便听见门外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两人一同朝外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黑斗篷的人,他神色凝重,推门进来后立刻单膝跪地,将脸深深地埋在了阴影里。
他摘下兜帽,将脸露出——那张脸燕宁很熟悉,在初来梁国之时,她曾经见过这人。
正是牧轻鸿身边的夜七。
夜七对夜九道:“夜九,将军吩咐你把府内的私兵带入宫。”
夜九一听,立刻皱起了眉:“为何?将军分明说过……”
“宫内情况不妙。”夜七沉声打断他,“清河公主不知从何处提前知晓了这件事,率兵在宫内埋伏将军!”
“不可能——!”夜九脱口而出,“清河公主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娇小姐,她怎么会知道?!”
“是高贵妃。”夜七说到这里,很隐晦地看了一眼燕宁,而后压低声音说,“高贵妃想将梁国的水搅浑,不仅告知了清河公主这件事,还出了些势力帮她围堵我们。”
他那一眼自以为隐晦,然而燕宁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
燕宁与他对视一眼,恍然大悟,对夜九道:“既然这样,你就带人入宫吧。”
夜九犹豫道:“可是若是这样一来,将军府就没有人了……”
夜七适时出声道:“别担心,将军吩咐属下留下来照顾公主。夜九,你比我更熟悉府内的私兵,你带兵入宫是最好的。”
燕宁看着夜九的神色,她果然犹豫了,看来夜七说得是真的。
于是她往上加了把火:“夜九,你去吧。还是牧轻鸿那边比较重要,将军府跟铁桶似的,我这里能有什么事?”
她笑着推了推夜九:“皇宫里这里不远,你时刻注意着些就是了,若是将军府有什么异动,也可以尽快赶回来。”
与燕宁轻松的表情不同,夜九脸上的神情很凝重,她被燕宁推着往前走了两步,又匆匆回头,嘱咐道:“公主,属下把将军府的私兵带去皇宫,等见到了将军就立刻回来。”
夜九推开飞宁院的门,又再次回头,强调道:“今夜外面会很乱。”
“我自然知道。”燕宁说,又催促她,“别耽搁了,快些去吧。”
夜九最后一次回头,大声道:“公主,今晚请待在院内,不要离开,等属下回来!”
说完,她便不再留恋,大步离开了。
等到燕宁目送夜九的身影远去,直至消失不见,屋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燕宁忽然道:“别装了,她已经走了。”
夜七抬头,一张口吐出来的却与刚刚截然不同,竟然是个沙哑的女人声音:“公主,您认出来了。”
燕宁上下打量着这个“夜七”,她身着一身黑色的侍卫袍,若不是她主动开口说话,单看身形,丝毫看不出来这是个女人。
燕宁与夜七只有一面之缘,分不出来这人的易容手段如何,但既然能骗过与夜七日日相处的夜九,想必是十分相似了。
但易容一个人,并不只是长得相像这么简单的事情。
燕宁道:“是很像。但我若是你,就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夜七”丝毫不把燕宁的话放在心上,笑道:“只要骗过想骗的人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