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娆叹了口气。
一时冲动的结果,就是现在将她难住了。但来都来了,总要试试。
天色还未暗,明娆在寺中随意走了走,转了转。
他们总是很有缘,能在各种地方巧遇。
后殿的西边紧挨一凉亭,一面临水,一面与山遥遥相望,很是清幽。
明娆远远望去,隐约能见一年轻男子坐在围栏边上,头靠着朱红柱子,似乎是在浅眠。
她看了会,抬步走了过去。
她刻意放轻脚步,走进凉亭。
男人坐在廊下,腿平伸着搭在身前,背对着她,头靠着柱子,看不见正脸。
明娆咬了下唇,低头看了看怀里抱着的东西。轻轻地深吸了口气,正欲上前。
忽而吹来一直凉风。
哗啦啦——
石桌上的几张纸被吹起来,慢悠悠飘落到了地上。
明娆看了那个岿然不动的背影一眼,忙上去捡。
她低着头慌忙地捡着,没有注意到假寐的男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虞砚没有回头,仍靠在柱上,眸中含着冷肃的情绪,沉默地注视着远方陡峭的山崖。
明娆捧起那些纸张,又放回了桌上。
风渐起,日光渐渐暗了。山中风大,黄昏时分有些冷。
明娆不打算久留,她从怀中掏出那个准备许久的礼物——
一块刻着古朴花纹的紫檀木镇纸。
本朝的文人雅客都喜好玉做的镇纸,就像她大哥,书房中就有好几套十分珍贵的玉制墨宝,就连平时不爱舞文弄墨的二哥也备着一些。
可是明娆却从未见虞砚身上佩戴玉饰,他书房中用的也是紫檀木或者乌木的镇纸,她想,他大概是不喜欢玉的。
明娆抿了下唇,手指将卷起来的纸张都抚平,叠好放回桌上,然后将紫檀木镇纸压在了上面。
没想到这个礼物倒是准备得很是时候。
她前世去过一次虞砚的书房,在他的桌上看到了好几个样式精美、制作精良的镇纸,他的博古架上也有一些作为私藏用的文房四宝。
明娆想,虽然他是武将,但他大概是喜欢这些东西吧。
毕竟他十四岁时可以一篇文章饱受赞誉,想来若是不去做镇守边疆的武将,做个文臣也能平步青云。
明娆悄无声息地来,留下了礼物,又悄悄地离开。
她走后,虞砚走到石桌前,拿起了那块镇纸。
微凉的手指慢慢抚过低调又精美的花纹,冷硬的面容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
明娆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她走得有些慢。
许是太久没有骑马,往来京城与济安寺一个多时辰,腿间被磨得有些肿痛。
伤药在家中,也不好麻烦寺中的师父借药,只能先忍忍了。
去凉亭时没觉得有多难受,回去的路上,每走一步,疼痛都加重一分。
明娆的额头渐渐沁出些冷汗,她的步子一慢再慢,在快要走到自己的房间时,她终于撑不住,靠在一边的墙壁上,打算歇一会。
自己的身子还是太娇弱了些,从前在家娘亲和表姨母都溺爱她,一点苦头都不让她吃,有哪儿难受就再也不许她做了,才叫这具身子越来越娇贵。
明娆靠着墙壁,神色恹恹,看着地上的影子,两只腿交替地慢慢活动着。
也不知他会不会喜欢那个礼物……
他不会扔掉吧?毕竟也不知道是谁放在那的。
明娆有些懊恼,她怎么这么笨,不知道留一张字条呢!
她越想越觉得虞砚很可能就随手丢弃了,再也待不住,反手撑着墙站直,打算折回去。
突然有人朝她走了过来。
娇小的影子上,被另一团影笼罩。
明娆蓦地仰首。
虞砚已走到她身前,微微低了头,眸光微沉,视线在她脸上扫了扫,嗓音带着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