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都是一路奔波来的,文夫人忙叫雪娘也会去盥洗歇着,偏头看向赶来的蕙心与安坐的澜心,道:“可听出来什么了?”
“赵大人有心袒护夫人呢。”蕙心低声道:“不过这事也是难处理,最大不过将表小姐送走罢了,还能为这等事休妻不成?”
澜心娇哼一声,“赵大人是为妻为子难两全,我只同情那位赵二公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了京,京里还不更传得嚣张。刚才看他还是个斯文儒雅俊秀谦卑之人,没想竟有这等遭遇。”
“澜心!”文夫人冷下神情轻声呵斥:“我可真是太过娇惯你了,这样的话也是你一个闺中少女能说的吗?”
蕙心温声道:“澜娘自幼心直口快,但也不是愚钝之人,母亲提醒一次,往后她必不会忘的,是不是澜娘?”
她转头看向澜心,示意她哄哄文夫人,澜心会意,连忙道:“是女儿一时言语失了分寸,母亲不要生气了。”
“你已将至金钗之年,你大姐姐还有两年好等,你的亲事也快了。你爹爹是有些亲上加亲的意思,但若论起好人选,户部尚书的公子咱们可攀不上。依我看斌哥儿便很好,说来他还略长你一岁,你们自幼熟悉,亲上做亲,你姑母也疼你。”
文夫人略略说了两句,见澜心注意浑然没放在这上头,心中微叹一声,便将这事暂且放下。
锦心是与未心一同到来的,林哥儿与华心先到,小华心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在被子里沉沉睡着,文夫人便着人将她抱到里屋炕上睡去,又叫林哥儿到自己身边坐,拿了糕与他吃,笑着哄他说话。
没说两句,听说三姑娘、四姑娘到了,忙叫人先斟热茶来,“从园子里一头一路过来,也是有些凉的,快斟茶来与两位姑娘暖暖身子。”
锦心与未心进屋里来行了礼,在椅子上坐了,茶碗捧在手上温温热热的,锦心略舒了口气,看她贪恋暖意的样子,文夫人便道:“虽说是二月天了,可也不算太暖和,婄云你也不知给姑娘拿个手炉。”
锦心忙道:“是我不叫婄云与我拿的,也没冷得那样,只是手尖有些凉罢了,拿着手炉倒是麻烦。”
文夫人细细叮嘱道:“咱们身子不好,切记不要与人攀比。虽说二月已有人换了轻薄春衫上身,可咱们身体底子到底不如旁人,是要好生温养着,何苦为了那些好看伤了自己的身子。若嫌弃手炉碍事,还是拿个手捂子吧,在手上也轻便。这个月份,或者做个银灰鼠的,或者做个兔毛的,温暖又不会过于厚实……”
锦心均笑着应下,软声道:“女儿会珍惜自己身子的,这会不拿手炉是因为没觉着有那样冷,晚上可还是搂着汤婆子睡的。”
文夫人轻叹一声,摇摇头,又说起:“往年应是二月里就给你们开课的,可今年不同往年,二月里你们大姐姐及笄,三月里你们大哥哥成婚,这两桩都是大事,家里一时也消停不下。我想着还是三月末四月初开课,那会子天气也和暖了,园子里花也都开了,你们在水榭里头上课,夏风徐徐更为舒心。”
几人忙齐声道:“谢母亲体恤。”
文夫人又叮嘱两句,无非是锦心头一年入学,叫她几个姐姐照顾着些,其实文家几位姑娘年岁上都要差距,故而课业学习虽然都是一样,但课业内容进度各有不同,故而只是聚在一处上课,先生挨个单独指导罢了。
听文夫人言语,蕙心笑着道:“母亲你就放心吧,我们都会看顾着阿沁的,你们说是不是?”
澜心与未心欣然点头,锦心美滋滋地笑道:“母亲你就放心吧,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都会照顾好我的,我这么聪明伶俐,先生教习们也一定都喜欢我!”
澜心未心闻言都险些喷笑,蕙心也忍俊不禁,按着眉心道:“是是是,我们阿沁聪明伶俐如斯,有哪个会不喜欢你呢?”
林哥儿就坐在榻上,懵懵懂懂地听着她们说话,听到这忙吞下口中的点心,然后大声道:“哪个会不喜欢呢?”
凭借他多年的经验,姐姐的马屁,拍了准没错。
这回文夫人也止不住笑了,锦心下地走过去捏捏文从林的小脸,下巴轻抬哼道:“你知道就好。”
说话间便有婆子回禀:“太太,姑太太、表少爷、赵少爷、表小姐到了。”
文夫人忙命:“快请!”
锦心拉着文从林下榻到椅子上坐,蕙心迟疑瞬息准备起身,文夫人道:“避嫌不急在这一时,你二姑母与你们一年多未见了,怕是十分想念你们,你们避开了,她多失望。”
蕙心闻言方才重新落座,等文姝晴带着三个孩子进了正房里,眼神便先落在亭亭端坐于文夫人下首的蕙心身上,笑吟吟道:“咱们家蕙娘大喜,姑母可是特地回来贺你及笄的。”
“给二姑母请安。”蕙心与妹妹们齐齐起身向文姝晴见了礼,旋即上前两步扶着文姝晴与文夫人同榻落座,笑道:“蕙娘是晚辈,不过一个小小生辰,竟叫姑母折腾这一番,真是不该。”
文姝晴拍拍她的手,“好孩子,姑母给你预备了好东西呢。咱们蕙娘及笄,往后定时金陵城中最出挑的闺秀,明儿个就要这满金陵的闺秀都眼红!”
她说起这话来微微昂首颇为骄傲,文夫人轻笑:“你这话说的,古人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①。咱们家是什么身份,还能叫满金陵的闺秀都眼红?”
文姝晴不服气地道:“咱们蕙娘是何等的人物品格儿,按我说,便是天家的皇子都配得!不过咱们没那好命数能推女儿上青云的能耐罢了。可这婚许之事,凭咱们家的资本,人家还是能好生挑选一番的。……瞧我,一时忘了形,还没叫小辈们见过。”
文夫人道:“赵公子是外男,该叫几个孩子避一避。”
文姝晴道:“我拿斐儿当自己孩子一样,也就算是亲戚了,不必如此生疏客套。便是要讲究规矩礼数,有亲友朋客来,先互相见礼一番,难道不是规矩吗?”
这话也算有理,文夫人点头应是,又道:“四姐儿五姐儿还小也就罢了,三姐儿也不大,但蕙娘的亲事已有了一定,澜娘也是要议亲的年岁,还是该避一避的。倒是我这半老徐娘,没有他们年轻人那些讲究了。”
她笑吟吟地拿自己打趣一句,消掉文姝晴与赵斐心中可能出现的不快,其实文姝晴未必会不开心,但她行事素来周全,不会留下一星半点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