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此时的她尚且不知自己日后会对今日的想法有多么后悔,这会她心里放下一桩事,自觉豁然开朗,呷了两口热腾腾的蜜饯点的茶,酸甜一路滑落到胃里,叫人心情舒畅极了。
狸子忽然窜到炕上来,小爪子跃跃欲试地要往茶碗里伸,锦心快速把茶碗盖子一扣,瞪眼睛看狸子:“你敢?!”
狸子缩缩脖子,伏下身趴在锦心腿上,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像是在表达对锦心凶它的不满。
但到底是从一开始便在气势上被压制住了的,怎么抱怨也没敢露出爪子来。
婄云见锦心闲着撸猫出神,便悄无声息地下去,叫人预备洗漱的热水。
且说自及笄礼那日后,蕙心那边可是热闹了,今儿个王家小姐遣人送来一只手镯倒是新鲜花色姐妹镯一人一只,明儿个赵家姑娘送来一盒香浸胭脂倒是北地的新品。
她原本人缘就不错,去年那一个月里疏远了些,后来也逐渐走动回来,另外还有许多从前只是点头之交的想要与她攀关系,更别提还有原本就真心与她相交,真正替她着急过的,这会正急着问她缘由经过。
故而蕙心手边的帖子源源不断,各类宴会花样百出,品茶、赏花竟都是寻常了。
还有人别出心裁办的曲水流觞宴,品诗评画一派风雅,赵婉看着帖子就觉着热闹,缠着蕙心去的时候带上她——在京里时候她父亲毕竟官衔不高,虽有个天子近臣对她又颇为疼爱的大伯,到底隔了一层,也不当什么事,她到那些高等级的宴会里去总会觉着不自在。
寻常交好的闺秀也有,但反而不如金陵这些家里无权但富贵滔天的商门闺秀玩得自在热闹,便如这曲水流觞宴,办在景色清幽别致的园子里,京中土地寸土寸金,她交好的闺秀多是出自与她家门第相近的人家,哪能拿出这样一个园子供姑娘玩乐?
故而赵婉还觉颇为新奇,蕙心无奈,便应下帖子,带着几个妹妹去了。
宴会上没什么稀奇的,谢家那刺头这会倒跟鹌鹑似的不出声了,想来上次回去是得了家里的教训。
谢重华也领了帖子来了,席间拉着澜心的手说笑两句,未心近来琢磨着在外头支个胭脂铺子的事,也跟文老爷说了,文老爷叫她先拟个章程出来,一旬后与他,他看着长成再有定夺。
成或不成就在一纸之间的,未心心里有了些打算,却苦在没有有经验之人替她掌眼看可成不可成,心里别着一股劲不肯去问文老爷,这会碰上谢重华,正好得了根救命的绳索,便小心地向她讨教了起来。
第四十八回 “别看沁儿人小,可比你聪……
一场宴会对未心来说是收获颇丰, 对锦心来说……是无聊透顶。
天知道她有多厌烦这种浅笑盈盈觥筹交错,分明厌烦对方得能从头到脚挑出一身刺来,面上还得带着笑, 心里权衡着你家我家她家的关系,说是来玩乐的, 其实一刻都不能放松。
锦心这辈子极其懒怠应付这种场面, 心里厌烦得紧, 奈何天总是不叫她消停。
近来蕙心乃是金陵闺秀圈中的风云人物, 天上掉下来个亲王妃的大馅饼,从前都是家世相近的,如今身份忽然出来个天差地别,不知有多少人捧着她,心里又暗暗不舒坦。
但心里再不舒坦, 说起话来也得笑盈盈的, 也有与她关系好的低声细问事情缘由, 挤不进去中间那一圈的便只能盯着文家其余几位姑娘, 试图套出点内情来。
奈何澜心在里头坐着,未心与谢重华到后头喝茶细说去, 赵婉她们瞧着面生更是一问三不知,最后就盯上了年龄最小的锦心,指望着她幼儿稚嫩口无遮拦。
锦心是从大家自由活动开始便远远坐在角落里, 偏生今儿个来的她这个年岁的不多, 满场一看还是显眼得很,于是小小的角落立刻便热闹起来。
锦心也懒得应付,见一大群人看似笑意盈盈实则来势汹汹,言语两句全把她当傻子哄呢,觉势不对立刻抬手捂住心口急促喘息两下, 婄云便慌张地扑了上来,伸手去探锦心的脉,口中还唤着:“姑娘,姑娘——”
“我心口闷得慌。”人一多,声音一闹哄,锦心是有些不舒坦,但也只是心烦加上略喘不过气,倒没有她表现得那么虚弱严重。
婄云手一摸上脉就探出底了,但旁人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把文家这四姑娘吓出病来了,又想到年前的传闻,三个五个互相对视两眼,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要关心两句,人家身边几个丫头把人围得死死的,半点空没给她们留。
这一边声音一响,蕙心立刻便注意到了,忙唤:“阿沁?”她一时脱身不得,便推了推澜心,“快去看看,带沁娘到安静处歇息,咱们再坐半刻便归去了。”
其实她是见婄云还没有叫人过来请归,便知道尚无大事,还能耐下心来应付两句。
赵婉听了却坐不住,忙起身来踮着脚挤开围着锦心那边的人,进到前头去,握住锦心的手,见她背人冲自己悄悄一眨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登时要笑,强忍住了,与澜心一齐半搂半扶着锦心起身,澜心道:“咱们到那头亭子里坐去,好歹通通气。”
今日办宴的主家小姐也忙过来查看,道:“可要叫人请大夫去?”
“不必。”锦心吐出两个字来,脸色白了一白,有些虚弱的模样,把那小姐吓得够呛,忙叫了婆子来扶着锦心到后头通风的水榭里坐去。
等到了水榭中,外人退下,只留下赵婉、澜心并几个心腹,赵婉才嗔锦心道:“把我吓坏了,还以为怎地了呢。”
“她们一个个把我当傻子哄,都想从我嘴里套出点什么来,若是套不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不如我先避开。”锦心揉揉心口:“也确实是有些烦了,心口闷闷的透不过气来,想歇一歇。”
婄云忙扶她到榻上半卧着,澜心有些担忧地望着妹妹,唤人送了一床锦褥来铺在榻上,道:“若实在厌烦,下次咱们就不来了,那起子人也是,一个个总想挖人家家里的事出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