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得软软地唤了寄月一声,这三月天的柔风瞬间把寄月吹得找不着北,这会就是锦心要是忽悠她与徐白术拆千招,她估计也会想都不想的答应下来。
寄月接过那个穿着朱砂的红色手绳,拍着胸脯承诺道:“阿沁你就放心吧,只要我在,这颗朱砂一定就在我手上!”
锦心轻叹了一声,柔柔带着水波的目光望着寄月,寄月活了一十几年,可还没见识过这种招数呢,一时间哪里招架得住,心都软成一滩水儿了,忙道:“还有什么?”
“我要阿姐保证,无论遇上什么事,是什么样的境况,都以你的性命为重。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你的命还要重要。”锦心用力握住她的手,逼得寄月把那颗朱砂也紧紧握住。
朱砂的棱角硌得人生疼,寄月却顾不得了,只是怔怔望着锦心的眉眼,好一会才回过神,连忙用力点头,抬起另一只手,覆上锦心紧握着她右手,合在一起的双手,郑重道:“阿沁,你别怕,阿姐答应你,阿姐一定永远好端端地,好端端地活着,好端端地陪着咱们阿沁长命百岁,让咱们阿沁老了也做个快活有人疼的小老太太。”
锦心便笑了,眼中泪光微微,却笑得极欢喜,寄月觉着心里无端地发酸,便倾身紧紧抱住她,柔声轻轻哄着。
晚饭吃得很早,席间徐姨娘与徐姥爷、徐姥姥三人吃了两杯酒,醉后眼中都有些泪意,但手紧紧握在一起的时候,徐姥姥口中不断说着的却是:“都好了,都好了,一切都好了。”
徐太素与白勤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几个小辈倒是吃饱了,寄月才被锦心感动得眼泪哗哗掉,席间对锦心更是嘘寒问暖处处细致。
惹得徐白术在旁哀叹道:“一母同胞啊,十几年啊,都错付啦!咱们可是同一天从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对我都没像这样过!”
等锦心又给寄月夹了两筷子之后,他更不平衡了——打小寄月就爱把锦心栓裤腰带上,只要来了一定黏着,他跟锦心相处得自然也多,长年累月下来大家都熟悉。
寄月对锦心照顾周倒也罢了,小妹妹嘛,身体又不好,可锦心竟然给寄月夹菜!
若他方才只是对锦心寻常等级嫉妒,这会的嫉妒值恨不得能像孙悟空似的冲破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幽怨地看着二人:“你们两个背着我都干了什么?”
这话说的,跟捉奸似的。
锦心眨眨眼,寄月嘿嘿一笑,二人一个满面都是茫然无辜,一个满脸写着——想知道?我就不告诉你!
把徐白术气得直哼哼。
这三个小辈都是小声咕哝,长辈们也听不到,离得近能听到的几个则全当没听到。
徐姨娘饮了两杯酒,酒意上头面带薄红,也注意不到这头了,与亲人絮絮谈着往昔,最后桌上的小辈都撂了筷,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听着,偶尔替他们递送酒茶。
终是申末前后,周嬷嬷进来请道:“姨娘、姑娘,时候差不多了。”
“几时了?”徐姨娘眉宇间带着几分慵懒,两靥酡红,似嗔似笑眼带清波,叫周嬷嬷受了一惊,“哎哟”一声,忙道:“姨娘您怎么喝成这样了?”
徐姥姥听她这样说,用力睁睁眼,似乎清醒一点了,看了看醉醺醺的女儿,忙对徐太素道:“还不给你姐姐熬些醒酒的汤药来。”
“来不及了。”周嬷嬷忙道:“有醒酒石没有?先含一块在口中,再沏些酽酽的茶,路上再叫姨娘慢慢醒酒。”
徐姥姥其实也有些醉得迷糊了,这会听她的话反应了好一会也没反应过来,还是徐太素应下,又道:“有配好的醒酒的药丸子,先取一丸来给姐姐含服,再含解酒石。”
周嬷嬷应下了,一番忙活,白勤还取了一件斗篷来给徐姨娘围上,叮嘱周嬷嬷道:“今儿有些风,这会子风更大了些,给姐姐挡一挡,酒后受了风可不了得啊。”
周嬷嬷连忙应声又谢过,因马车只能停在店门口,又取了一顶帏帽来给徐姨娘带上,婄云、绣巧卢妈妈几人自围着锦心转,将早备下的披风替她披上,然后母女二人在众人的拥簇搀扶下上了马车,马蹄哒哒,马车缓缓驶向街角尽头,又驶入另一个环境,另一个世界了。
文府里这会自然还没落锁,文夫人放心不下,早打发嬷嬷在府门上候着,马车一回来便忙向内报信去,引着马车进了角门停下,见徐姨娘醉醺醺的,老嬷嬷也吃了一惊。
锦心这时便沉声自然道:“姨娘有些醉了,叫人先送姨娘回乐顺斋吧。我自去向母亲请安道归,再替姨娘告罪。”
老嬷嬷不敢有二话,忙帮着搀扶徐姨娘上了轿子,锦心也上了软轿,几个健壮的婆子抬起这两顶小轿,悠悠往内院走去了。
这会子蕙心与云幼卿还在定颐堂里,与文夫人娘仨拿着笔对着单子勾勾画画,不知说着些什么,言语间倒是很热闹的。
听了下人的通报,文夫人忙叫请四姑娘进来,又有些疑惑为何只通报四姑娘到了。等锦心进了屋里,听锦心一说,文夫人立时大惊,忙问:“你阿娘这会可好?”
“用了醒酒的药丸,也含了醒酒石,这会迷迷瞪瞪的,酒气倒是散了些,只是不敢来,怕冲撞了兴哥儿,小孩子总不好见酒气的。”锦心缓缓答道:“阿娘许久未曾回娘家了,与姥爷姥姥许久未见,心里也有些愧疚,一时不查便多饮了几杯,明儿个定是要来请罪的,还不知怎么抹不开面呢。”
“你这孩子,连自己阿娘也打趣上了。”文夫人好笑道:“还不快坐下,给姐儿端碗杏仁酪来。晚饭吃得可好?酒桌上不好吃饭,我可是知道的,叫小厨房给你下碗汤饺来?”
锦心便坐下了,闻声笑道:“我又不管那个,我只管吃喝的,管是酒桌饭桌,与我总归无妨。”
文夫人道:“这样才好的。”
略言语两句,她定了定神,又问起上午去半山观之事,锦心于是将乘风所言一一说来,文夫人听了道:“既然如此,还真是缘分了。”
知道了这个结果,她的心便放下大半了,见锦心有些好奇地看着桌上的单子,便笑了:“猜猜这是什么?”
锦心想了想,“大姐姐的嫁妆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