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么,”叶婧低着头,她往邬苏这边靠了靠,想了好一会儿,才声音低低的道:
“高二的时候,有个从重点班升上来的同学,她叫连又夏。连又夏长得挺好看的,而且学习特别好,在咱们班考试成绩都是前三名的那种。那会儿有个追求程芮的男同学,家里挺有钱的,不知道怎么回事,男同学看上连又夏了......”
那个男同学放弃追求程芮,将目标放到连又夏身上,程芮的那群塑料姐妹说是连又夏不要脸,找茬儿说她勾引程芮的男朋友,要替她出气什么的,霸凌了对方半个学期,连又夏的成绩肉眼可见的下降了。
程芮跟班的小动作做的隐晦,老师完全被蒙在鼓里,因为成绩的事批评连又夏好几次,最后连又夏退回重点班了,直到暑假开始补课,叶婧才发现她居然退到普通班了。
“......说实话,我,”叶婧扣扣手指甲:“就是......我俩当时关系还算不错,能说上几句话,有时候会一起背书背单词什么的。她书本被扔掉的时候我偷偷捡回来,让她把书藏在我的箱子里,她们扔的时候,我不敢说话不敢阻拦,明面上我不敢招惹她们那帮人。我跟连又夏说告诉老师,她说手里没有证据,况且她们家里都很有钱,老师也不一定能把她们怎么样,怕她们知道后会加倍的报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么形容可能不准确......我——”
说到最后,叶婧带了些鼻音,她用手背使劲地抹了一下眼泪,“苏苏,我是个懦夫。”
唉,到底是个小姑娘。
邬苏轻轻拍了两下她的后背,伸胳膊将她一揽。叶婧矮了邬苏差不多一个头,被她这么一揽,恰好将头埋在她肩膀处。
叶婧若有似无的哽咽声一顿——
我的妈!苏苏是抱着我呢吗?!
她怀里好香啊!
啊不是,怎么想到这儿了,连又夏我对不起你啊啊啊啊!
邬苏安抚道:“别哭呀,其实吧,你这样想,如果你当初明面上帮着连又夏和她们直面碰上,有很大的可能你也不在实验班了,赔一个搭一个,这买卖多不划算。”
叶婧是名副其实的小话痨,这一天除了上课期间,别的时候小嘴都叭叭叭的说个不停,邬苏大抵也知道了她的家庭条件。
叶婧父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两人都是在小企业上班的职工,每日朝久晚五,在条件上没有亏待过叶婧,但也只是普通家庭的水准。不说程芮,就连她身边的那帮小跟班都比不了,差之千里。
十几岁的小姑娘,没见过大风大浪,没有社会经验,在那种情况下能为朋友在暗里伸出援手,邬苏就觉得她已经不孬了。
邬苏是真正走入过社会的人,见惯了职场里的“尔虞我诈”,普通成年人的“冷漠”,她并不觉得叶婧有哪里需要愧疚的。
害怕是人的本能,有些人天生有“以卵击石”的勇气,有些人却没有。这并不是苛责他们的缘由,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
就像是马路上摔倒的老头,看见了,扶还是不扶?
世上有许多心性坚韧不拔且遇到艰难险阻仍然一往无前的人,他们很优秀,能承受远超于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打击,但更多的是会审时度势、趋利避害,小忙能帮,触及根本个人利益便及时退缩的普通人。
邬苏想,如果前世高中的自己遇到了连又夏这样的事情,她会怎样呢?帮着对方出出主意?搜集证据给老师看?要说和那些家里有权有势的学生正面刚,扪心自问,她不敢,也不会。
她知道,她不一定会比叶婧做的更好。
自己就是一个胆小又冷漠的人,有什么资格去评价叶婧那时的行为。
邬苏搂着叶婧的肩膀,轻声道:“如果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去撼动大树,那就努力成长,当你足够强大,未来的你再一次遇到像这样的事情,你有远超于那件事的能力去承担,就像是随手一帮,可你没有伸出手,而是选择的旁观的态度,那时再愧疚也不迟。”
叶婧听懂了,又像是没懂,平复好心情,半晌后才说道:“苏苏,如果她们找你的麻烦,你就离她们远一些,咱们的任务是好好学习......”也只是这样说,她也不能确定,如果那些人真的找邬苏麻烦,她到底能不能躲过。
叶婧有些心慌,“苏苏,要不你回家躲些日子,等开学再来,你爸爸妈妈能不能给你请家教?家里学也一样的。”
邬苏说她是花钱进来的,一中的择校费金额很高,她家应该不缺钱,她父母是有能力给她请家教的吧?
“......”邬苏揉了揉她细软发质的脑瓜顶,笑道:“没事,我不怕她们。学校里的老师教的这么好,找家教干什么,浪费钱。”
瞅给孩子吓的。
这时,伏桀刚好从边上路过,听到邬苏那句“找家教浪费钱”的话,脚步一顿,又接着朝班级方向走去。
他心里嘀咕:学习不好,找家教补课,学生提高成绩,老师赚钱,没毛病。要是每个学生或者家长都觉得补课是浪费钱,那他岂不是少了很大一笔收入。
伏桀走路的脚步很快,身影带起了一阵微风,有些熟悉的洗衣粉清香扑面袭来,邬苏下意识地去看,只看到了对方一个背影。
叶婧神经大条,立刻被带歪了思绪,她道:“那个是咱们班的伏桀,他这人有些怪。”
邬苏笑了下,道:“怎么个怪法?”
最后一节自习课的铃声在此时响起,叶婧拉着邬苏的手腕小跑回班,边道:“等下给你写纸条说。”
邬苏:“先写作业吧,有不懂的还能去问老师,晚上你写完作业再给我发微信,咱俩微信聊。”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