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道:“皇室血脉,怎可混淆?长公主这一胎出不得半点差池。那北厥乃是蛮夷之地,哼,出生在那里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去过那里的女人也会染上些毛病。”
陛下本来给太后请安,却一直拘着没让走,此刻听了这些污言秽语,心里也不是滋味,劝解道:“母后,如今我朝疆域扩大,虞疆以及南边几个小国已然归附,不久的将来,西疆也必然划入我朝领土,还应该多多包容他们才是啊。”
“这治理百姓哀家没意见,但是这些番邦女子就少带回宫吧。”
陛下不敢违背,连连称是。
宫里是人多却显冷清,太子府却是人少犹自热闹。
宋文筱正在府里做客,见相因对着那几个嬷嬷不知如何是好,开解道:“宫里赐下的人,供起来就好,横竖太子府也不短她们吃穿。”
相因心里直哼哼,就太子府这饭食,不赶人就不错了。
相因送宋文筱出门,回来的时候,却见秋华命嬷嬷们站成一排,给她们教习府中事物。
秋华悄声道:“宫里来的人得查清楚底细才好。”
相因心里纳罕,这毕竟是太子长姐赏下来的,难道她还能害自己弟弟?相因心中仍然对那日宫宴,秋华莫名其妙没在眼前有些怀疑,这一次,便没听她的。
钟离述也对这些人有些猜忌,便派梧然去查。
对于府里多出来的人,他自然是要查个清楚的。他虽然不能出府,但若做不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不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话,他也就不配将来坐在龙椅上了。
嬷嬷们虽然面上看着沧桑,然而双手都是细白柔嫩,必定不是做粗活的人。而且这般重视双手,必定是接在手里的活要小心细致才行。钟离述想了半天,他二十年的人生经验并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嬷嬷啊。
等梧然来报,这些人竟都是产婆!
茶杯一歪,几滴茶水渍上了前襟。钟离述嫌弃地掸了掸,这个虞疆来的小丫头这么着急传宗接代?产婆都备好了?还是虞疆有什么习俗,用这种方式来求子?
相因回到屋里的时候,觉得钟离述看她的眼神很奇怪。
今日又是该药浴的日子,相因在他莫名的眼神中伺候完,两人并肩躺下,钟离述试探地问道:“你,喜欢小孩子吗?”
本来相因已经已经打算睡了,听见钟离述跟她说话,还是强打精神道:“还行吧。不哭的时候喜欢,哭的时候不喜欢。”
钟离述轻笑一声,“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咳,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第一个孩子,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随便吧。”
钟离述用手臂当枕头,托住她快要歪在一边的小脑袋,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什么!”相因一下子吓醒了,彻底清醒过来。
她抬眸去看钟离述,长长的睫毛堪堪扫过他线条流畅的下颌,然而看到的只是他闭目养神。
他刚才说什么?说梦话吧?
相因始终谨记,这是公主姐姐的男人,他们俩怎么可以有孩子?
震惊之后,更多的是心疼。钟离述从小没有得到过任何父母的疼爱,也没有兄弟姐妹,他肯定特别希望有自己的亲人,可是,这是她给不了的。她不能做他的家人。
钟离述闭着眼睛听着动静,相因很久都没有给他回答。他心里不知为什么,反倒有些轻松。他这样的人,还配有什么妻子儿女吗,只会连累他们罢了。注定了孤家寡人,她却偏偏闯进来。就像现在,睡着了还不老实,一个劲往他怀里钻。
太子府到处都是周士宁的眼线,提前布置下的产婆他不可能不知道。只不过奇怪的是,长公主是怎么知道她会被谣言所害,从而为没人接生而早做准备的。
相因近来越发不敢出门了,生怕宫里有人来找。
夜来暴风骤雨,雀草叩响了太子府的门,拿着出宫令牌来找她。只有让她以太子妃的身份入宫探望,才能将这些嬷嬷们带进去,若是一个掌事宫女随随便便带人进去,估计会被守卫盘查到天亮。
然而一刻钟前,宫里来人,说是今夜刚刚宵禁,城西有人家突然举火,这可是大忌,宵禁后任何人家不能有明火,既然出了这事,离城西最近的太子府任何人不得外出,等候调查。
这一等,还不知等到何年何月。
太子府外再次被贵妃的卫兵所包围。
阴雨天气,于钟离述最是难熬,用过晚膳便早早上床休息,相因也不想打扰他。
而且,天降明火往往意味着帝王出世,若是太子背上这个名号……
相因急得团团转,几乎就要硬闯了。
雨水顺着屋檐下来,仿佛一道幕帘,一米之外不能见。
地上劈里啪啦砸出声响,以致于相因听到‘得得’马蹄声响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到那架普通的马车来到府门前,裹在黑色披风里面的宋文筱探出头来时,相因才相信了自己的眼睛。
宋文筱道:“奉愉妃娘娘之命,请太子妃与我进宫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