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修还特地修剪了额前的刘海,他觉得这样看起来更精神,两人临出门时已经接近下午三点了。
西郊的墓园离两人的住所并不算太远,驱车也不过是半小时的车程。
律修的手上捧着淡粉色的康乃馨,而宋芊则抱着一束黄色的小雏菊。
现已是早春时分,院前的木棉花树早已是枝头生花,地面上还不规律地分布着凋落的花朵。
如今也并非清明、重阳等重要节日,前来洒扫祭拜的人并不多见,偶有三两行人,也不过是简单地上香之后便离开了。
林娴的墓碑在这座高低起伏的山丘的顶端,她爱好清静,不喜欢被打扰,而这墓园也是林氏的私人产业之一。
非林氏亲属不能随意进入园内,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甚至连律修的亲生父亲,林娴生前法律上的配偶都不允许入内。
“妈妈,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半年前了,对眼前这个女孩还熟悉吗?”
律修掏出干净的手帕,仔细地擦拭着石碑上堆叠的细白棉絮。
墓园内有工作人员定期打扫,但山岗之上种植了许多的林娴生前极爱的柳树,现今正是柳树飘絮的季节。
颇有一番撒盐空中的,细雪纷飞的姿态。
律修整理干净墓碑周围的柳絮,又从带来的康乃馨花束中攫取出几朵未全开的花蕾,逐一地摆放在石碑之上。
石碑的主人青春靓丽的神采被永远定格在那个瞬间,粉嫩的花骨朵尚未完全开放,就如主人还未迎来人生的成熟阶段便猝然离世。
律修着宋芊,两人并肩立在墓碑之前。
“过来跟我们妈妈打个招呼吧。”
“阿……妈妈,我会照顾好律修的,您放心。”
宋芊张口便想称呼“阿姨”,但对上律修紧蹙的眉头,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嗤——我今年又是六岁小孩了,还用得着你来照顾。”
律修深邃的眉目和因为笑容上扬的嘴角构成了这春日午后一副灿烂的画卷,宋芊竟有些痴痴看呆了,连他的手指勾过自己的鼻尖都没有发觉。
“你应该说,我愿意嫁给你儿子,愿意做我们家的儿媳。”
“哪有人在墓地求婚的,太不吉利了。”
宋芊无视他毫无道理的要求,将手里捧着的新鲜雏菊虔诚地放在烛火之前,双手合十,凝神静思数十秒后朝着照片弯腰鞠躬。
宋芊扯了扯律修的袖子,示意他也这般姿态恭敬。
但他却显得有些抗拒:“我是带媳妇来探望妈妈的,不是来拜神的。”
他不愿用这种所谓的虔诚恭敬去对待眼前这个永远年轻的女人。
就像他不愿承认母亲永远离开了年幼的自己那般,他与母亲的相处不应当像人和神那样疏远,这中间不应当掺杂着敬畏和祈求。
他不愿意向他人说明原因,但宋芊却从他低垂的眼睑处读懂了他片刻的脆弱。
她没有再强求,只是微笑着说:“我这是第一次正式的拜访嘛,总该是要恭敬些的。”
他沉吟片刻道:“唔……有道理,新媳妇见婆婆似乎还得敬茶,虽然妈妈不在了……但该有的仪式还是要有的。”
耷拉的嘴角又重新扬起了笑容,宋芊心知他虽未完全解开童年的心结,但总归愿意为了她逐渐打开自己紧闭的心门。
律修替她拂净地面的尘土,两人同时屈膝下跪,双手奉上乘着茶水的瓷杯。
两人朝着墓碑深深地三次鞠躬,结束后将手中的茶水从左至□□倒在地面上。
“妈妈,我知道你会祝福我们的。”
这是自林娴去世后,律修第一次下跪鞠躬,也是他第一次希望得到母亲的保佑。
两人祭拜完母亲后,又来到了上次那棵挂着红段子的大榕树前。
数个月前,A城经历了一场十数年难遇的暴风雪。
雪灾席卷过后,百年老树依然牢固地扎根在原地,不过树上的红绸倒是被削减过半。
“不知道我们上次挂上去的有没有被吹走。”
宋芊踮起脚,抬头往两人上次挂绳的地方搜索着,一时间却无法辨认到底哪条是属于自己的。
“无妨,这次我们不用红缎子。”
律修似乎早有准备,得意地朝着宋芊微笑挑眉。
他从看门的大爷那里借来了一条挂着两个锁的铁链,看似是临时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