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大姑娘,听说你攀上卢家的高枝了,怎么这会儿又带着雪团儿?”
她在“攀高枝”上着重强调,为了这个强调,差点还破音了,周边听见的女孩子们都小扇掩口轻笑起来。
卢菀封了县主不假,但在她们这些常年在后院的姑娘们眼里,她仍然是出身低微,靠着收容流民讨好花大将军才上位的。
与她们这些天生贵气的没法比。
这一番笑,一笑卢菀值不上一个“攀”字;二笑明明值不上,阳芝却还巴巴地往上贴。
没地给自己丢份。
阳芝一低眉就要忍了,侯烨却不肯认这口气,上前将她挡在自己身后,劈手躲过打头贵女的小扇,手上一用力,直接扔进了水里——
九曲回廊桥之所以成景,正是因为每一处回廊都连接着一座临水虚立的亭;
且这九个亭子并不在同一水平面上,而是每个亭子都比前一个高些,又因为角度巧妙,因此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接天扶摇梯。
若是在主亭中落座,则可将下面所有人尽收眼底;而下面亭中的人,也必须向上仰望。
此刻侯烨扔了人家扇子,绢扇轻薄,落入水中,即刻便脏了,算是当众给了她一个没脸。
“陆勉黛,少在这装清高了,你是个什么货色谁不知道?”
侯烨下巴一努:
“你弟弟成天在家里被人欺负,你还不是扒着你家二房讨好?你花的钱都是靠卖弟弟来的,你有一个字是自己挣的吗?有什么脸在这看不起阳芝,看不起卢菀?”
她这一开腔,原本被风向压着没敢开口的贵女们便慢悠悠开口道:
“好啦,今日正宴,菀主是家主,同咱们不一样的,平白惹什么闲气?嗳?勉黛,我怎么记得菀主获封县主那日你也去胭脂铺了?”
“可不是?”侯烨冷笑:“勉黛姐姐买的最多呢!是不是转头就孝敬你二婶婶了?你可真——孝——顺!”
陆勉黛的脸被气得一阵青一阵红,她的贴身侍女看着捧了把新扇过来,想着她接过,就着这个台阶下去也就是了。
谁料她偏偏不肯。
陆勉黛和陆勉青同父不同母,一向不和睦;但在外人眼里,他们却仍然是一房中的亲姐弟。
按说陆勉青如果能够在陆家继任家主,对她只有利没有害;
可眼见陆勉青争不过二叔,她又到了许配人的年纪,自然是要巴结着二婶婶的。
不然呢?
不然自己房里又没长辈,被他们按着嫁给卢家四房那个叫什么邵元的穷鬼吗?
一番算计骤然在大庭广众被揭破,陆勉黛也急了,将扇子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推开侍女,一侧身,长长的指甲指着旁边的空案说道:
“你们两个得意什么?真以为卢菀封了县主就了不得了?”
陆勉黛收回手,抱臂冷笑道:
“恐怕你们还不知道今日九曲回廊宴的座席安排,这个末座,便是给你们那位菀主的!”
她声音天然地有点尖,这么又快又急地说话,雪团便有些吓到了,突然往阳芝怀里紧了紧,惹得她耳坠子都在颤。
阳芝蹙着眉微微侧过身,抬起眼,与第一亭中往这边看来的父亲对视。
阳家家主缓缓点了个头。
阳芝便转回身来,柔声道:“勉黛姐姐。”
陆勉黛:“有话说话,我可不是侯烨这蠢物,不吃你轻声细语软刀子刮肉那一套!”
“我只是想问,前些日子我去卢家布庄时,遇到了姐姐的侍女。”
阳芝被她无缘无故针对,神色却连个拨动也欠奉,还是那种平和的模样:
“我见她卖了足足两百匹布,一时好奇,便让自己的丫头去问了问,看看做什么用得上这么多。”
“姐妹们猜她怎么说?”
阳芝语气少有波澜,这么俏皮地一问,登时将众人兴趣勾起来,连声催问下,她才继续说道:
“原来啊,是阳姐姐花用了私房钱,要给卢六爷打榜呢!”
打榜二字一出,众女间的气氛登时热烈起来,各个兴奋道:“勉黛,原来你喜欢六爷啊,怪不得看不上人家卢邵元呢!”
“二百匹算什么大价钱?我下了一千匹的订单,直接将花将军的票送到顶了!”
“什么?花将军现在是第一?去去,快去,赶紧再给我买五百匹,不能让玉宝弟弟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