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笑晏晏,全然不似为难谁的样子,然而一开口,却怼得人肺都要气炸:
“只是你走错了方向,你的位置呀,在下边。嗳——是我忘了!近一年都是小陆夫人在陆家挺门立户,这位置走错了也不是一两日了!”
他抖开扇,仿佛有什么恶臭气味在附近似的:“可快去吧,卢某人也好清静清静。”
第二亭坐的多是家中主事的叔伯兄弟,闻言纷纷赞同地点头。
不为别的,单说小陆夫人身上这浓重的熏香,他们就已经默不作声地忍受很久了!
小陆夫人:“……那么阳大姑娘,也随我一同出去。”
“这说的什么话?”六爷诧异道:“是我请阳大姑娘在此处说话的。我们大荆点评下一期的专栏,请的便是阳大姑娘来做。”
旁人一听,便探问道:
“嗳,卢六,你这就不地道了!说好了专栏给我留着呢?”
“去你的,你什么文采,能同人家阳大姑娘比吗?”
这事先没商量过,阳芝心知六爷只是给她解围,抿着唇推开了小陆夫人的手。
小陆上不去,卢菀却半点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既然你们陆家还没有选出新的家主,你也不过就是代为坐在此处。”
卢菀手里掂了掂茶盏:
“你们陆家要做决定,是不是也得将陆家大爷的嗣人请上来,一同决策?”
陆二根本说不出话,下面亭中却猛然响起一道清亮的少年音来:
“不错!父死子继天经地义!我陆勉青还没说什么,轮到着你这前几十年都趴着我父身上吸血的硕鼠多嘴么!”
只见廊下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越众而出,小帽一摘,露出下面稚气中隐带威严的脸——
正是陆勉青!
这些年纪小的男孩子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通常没有人会注意,婢女照顾不到的时候,他们就会上前给客人添茶倒酒;
而陆勉青所在的那一排人,刚才还给主亭上过饭食!
陆家嫡出的正头继承人,就这么在他们眼前过了几遍,竟然没有人注意到他!
小陆夫人摇头道:“不,不可能,我们明明将你软禁在……”
陆勉青看都不看她一眼,路过时嫌脏一样绕了开来,大踏步直接走上第一亭!
他当着众人的面对着卢菀一拜,而后干净利落地接过她手中茶盏,往地上狠狠一掼!
“陆二!”
他年纪虽小,力气却大,碎瓷在地上迸溅,其中一片贴着陆二的脸划了过去,留下长长一道血痕。
“滚!”陆勉青踹翻他案几:“我们陆家,还轮不到你这泼皮腌臜货当家!”
陆二一抬手摸到脸上的血,第一反应是看自家夫人,却在原有的位置没有见到。
“你和我之间,需要清算的事情还有的是。”
陆勉青上前一步,单手拉过他衣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
“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当真以为我查不出?”
这几个字压得极低,除了他们二人和站得近的卢菀,根本没有人察觉。
陆二整个身体都开始抖起来,脖颈变得木头般僵硬,喉咙里发出“荷荷”的声响,仿佛胸腔里卡着什么要命的东西,吐不出也咽不下。
“你甚至还撺掇陆勉黛来杀我。”
陆勉青缓缓转动着脖颈,在这个除了陆二谁也看不见的角度,深入骨髓的恨意澎湃而出,将他双眼都逼红:
“以姐杀弟,骨肉相侵。”
陆勉青手上用力,陆二只觉得自己几乎不能呼吸:“你杀了他不算,竟然还要让他的儿女骨肉相残!”
“你好狠的心!”
陆二肥厚的嘴唇颤抖着,口水不受控制地流出一丝来,他带了一丝哭腔,仿佛透过陆勉青那尚且稚嫩的五官,看见了谁的脸:
“我不是故意,我不是故意……啊!”
陆勉青立刻放开手,只见陆二在原地抽搐了片刻,竟然直挺挺倒了下来,用脸支在地上,连碎瓷划破皮肤也顾不上!
竟是就这样在地上抽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