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们愿意一搏,”她轻轻地说:“那我卢菀,愿为诸君在荆棘中,开辟出一条道路。”
这话一出,人群欢呼雀跃,甚至还有低低的抽泣声。
钱老抚掌,沧桑的眼中浮起欣慰的光华;就连自恃冷静的庸南,也不由得眼泛泪光。
卢菀这番话掺杂了真心,自己也动容;但知道再说下去,她那些属于后世的过于“目标主义”的三观可能大荆人民还一时接受不了。
于是打算退下来,让麻喜公布规则。
她刚要离开,就听见人群中一个女性的声音,清凉却迟疑地问道:“小神女!我家没有男人,但我愿意吃苦!不知你们收不收女子做配送员?”
卢菀站住了脚,回身看向那妇女。
她身量不算高,皮肤黑黑的,手里牵着个小孩子,定定地看着自己。
“我只问你一句。”卢菀:“男人能吃得苦,你能不能吃?”
那女子高声道:“我能!”
“那还问什么?”卢菀拍拍麻喜肩膀,对她一点头:“我是女子,麻喜是女子,你也是。流民不比百姓低贱;百姓不比富户低贱;那么,女人又凭什么比男人低贱?”
“只要你自问能达到标准,”卢菀对所有人说道:“只要是成年人,不论男女,不论年岁,尽可以前来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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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卢菀的名声彻彻底底地在宁州城打开了。
横空出世的卢家弃女,不过短短几日,已经带了不少被人津津乐道的故事在身上:
什么“高人赠黑板”,“智斗地痞”,还有“反压毒继母”,直接让宁州城的说书人比之前多赚了好几倍;更不要提她帮助流民这一节——
南边逃下来的流民中有画师,寻机将卢菀在粥台演讲的模样画了下来,在书局里甚至买到了三两银一张。
所有人都在兴奋地议论今天发生的事,只除了一户——
卢家的祠堂里,被打了三十大板的卢田氏被烂肉般扔在了祠堂中央;
据说晚间时候,庸太守亲自来了一趟,太守前脚一走,后脚家主就动用了家法大刑,亲自看着主母被打了三十大板,还罚她在祠堂中跪满一个月思过。
清冷凄惨的月光之下,田氏奄奄一息,指甲在地上扣出长长的血痕:
“卢菀,你这言而无信的小贱妇……”
她半边脸无力地贴在地上,乌黑的血从身下留出,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来:“我田思园今生今世,定与你,不、死、不、休。”
第16章 “这位仁兄,有点剑走偏锋的帅气”
因为有卢家家主的态度在,没人敢去给祠堂中的田氏送饭送水,原本高高在上的田氏母女,就这样成了一对只能躺着的废人。
田氏带着伤跪了整整一日一夜——此时正值春季,昼夜温差非常大:
正午时天气热,蚊虫绕着她的伤口飞来飞去,发出刺鼻的恶臭;偏偏夜晚里风又大,冻得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祠堂之中。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角门被打开了。
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提着食盒,对开门的仆妇千恩万谢,又是塞银子又是说好听话,磨蹭了好半晌,才终于见到了奄奄一息的田氏。
“思园!你怎么……”中年男人做卢家家仆的打扮,见状立马半跪在她身边,想要扶人起来,手伸出去又怕碰到伤口,只轻轻搀着她胳膊。
田氏听到这男人声音,眼泪唰一下掉落下来,却不敢回头看他:“大哥,你怎么才来?”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搀扶她坐起来,面目展露在月光之下——
正是景福楼的田掌柜!
“我母亲是你奶母,咱们喝一个母亲的奶水长大,你叫我一声大哥没什么。”田掌柜打开食盒,里面却放着些伤药:“但你是贵家小姐,我又算什么东西?人前千万别这样叫。”
田氏什么也不说,只哀哀哭泣。
此刻她明明狼狈丑陋,体态也因为衰老而走形,面部松弛,更兼眼神怨毒,实在谈不上一个美字;然而田掌柜看着她,却好像这还是当年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
“你就非要同那姓卢的小东西较劲?”田掌柜叹了口气:“她也不容易。”
“难道我就容易?”田氏原本还在弱声弱气地哭,听了这话,立刻尖声反驳:
“我父原本是丰宁二州的巡抚,我是正经的官家小姐!若非我父亲被奸人所害,我又如何会嫁给卢良臣这个商户子?我想让我女儿嫁给宁州太守,我有错吗?”
“我就是想回到原本属于我的生活圈层里,我有错吗?!”田氏哭喊道:“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经营出来的道路,都被卢菀那贱人给毁了!我的菲儿,我的希望,都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