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勉青:“……你耍诈?!”
“耍得就是你!”
庸思宁见他倒了,立刻翻身骑在他肚子上,挥拳要打:
“你们家诈捐粮草!去年说好了捐五万石,送到前线去的却只有四车!粮食里竟然还混着沙子压秤!将士们在前线拼杀,你们这群硕鼠却在后面干这种勾当!我耍你一次又怎么了?!”
“等等!”
陆勉青抬手握住他拳头,生生阻住他动作:“怎么可能?那时候我父亲还……还在,那五万石是他亲手清点的,绝不会有错!都是我们家庄户里当年的新粮,怎么可能会像你说的那样?”
庸思宁挣不开他力气,怒道:“我义父就在前线,刀扎进粮食袋子里,流出的都是沙!最后他只能带着将士吃鼠肉,饿着肚子开疆拓土!通州花修明的话你也不信?!”
他信。
花将军站在太守府身后,其实与和太守府不对付的须陆两家算是对家。
然而对家是对家,花修明却是花修明。
他不能简单地用属于哪一方来形容,花修明这三个字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符号。
这名号一出来,几乎都会对这个男人产生近乎本能的信任。
不为别的,花修明十七岁上战场,和大都督庸宴是同一批的将领,他们在前方征战的时候,大荆前前后后已经死了五个亲征的皇子在边线上,就连年轻的,最有人望的太子,也将热血和尸身留在了敌国东肃。
毫不夸张地说,大都督庸宴在前线失踪的时候,大荆全国上下几乎都做好了死国的准备。
当时都以为大都督殉国了,他手底下的几位将军决定采用守城的策略,只有当时十七岁的花修明站出来,说不能再退,必须打;否则失去的国土将再没有追回的机会。
然而没人愿意跟着他去必死之地找大都督,他就说,本来也不要那么多,给我三十六个勇士,大都督是活是死,我都带他回家。
那一战,少年将军花修明几乎是单枪匹马杀入敌阵,对方的粮草烧了三天三夜,三十六骑杀散了整整六个城的守军,最后与埋伏在敌国城内的大都督里应外合,收复了边地三城——
其中战事最惨烈,也是花修明一战成名的那座城,就是他现今所守的通州;通宁两地互为唇齿,最难的时候,东肃敌军要绕过通州直取宁州,是花修明带着人死守在宁州城外,生生没让一个敌军踏进来。
是以花修明对于通宁两地的百姓来说,简直是神祗一般的存在。
是以此刻陆勉青不得不信,当初父亲亲手调集给花大将军的粮,确实是有问题的。
可是父亲从不出错。
除非是运送途中出了问题……是了,当时有许多世家为图“捐粮救国”的好名声,都要送粮上前线,陆家的这批粮,就是由他的叔叔送去须家,又由须家护送到通州去的。
难不成是……
他尚未想完,就听见掌柜焦急愤怒的声音响起在门外:“这位爷!您不能上二楼,冲撞了贵人可担待不起!请您立刻下去!”
另一个声音根本不搭理他:“我们陆家在宁州,就没有冲撞不起的贵人!给我挨间搜!”
这声音陆勉青可太熟悉了。
不等他挣开庸思宁坐起来,几个小厮已经将门踹开,排在两边负手站着,后面那戴着小帽的中年人戏谑地走进来,见陆勉青在地上,不但不扶,还居高临下地行了个礼。
庸思宁翻身站起,看也不看伸手拉起陆勉青,冷声道:“哪家的下人,这么没规矩?”
“小太守,敢叫您知道。”
此人明明是仆从,却敷衍地对庸思宁点了个头,态度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轻蔑了:“我乃陆家总掌事,是陆二爷亲手提拔上来的,名叫陆生金。您父亲应该听说过的。”
陆生金说完这一句,直接略过了庸思宁,目光在陆勉青滚脏的衣服上扫了两遍:“大少爷,您瞧瞧,这可太……贪玩了。二爷让我带您回去,说叫您没事就别出来了……”
他目光似有还无地往卢菀那边一瞟,一哼声,翻了个浑然天成的白眼,好像他整整一辈子都在翻人白眼似的:“省得在外边,跟不三不四的人学坏。”
卢菀拈起一颗花生米,有点迷茫地问:“这阴阳怪气的是在说我?”
陆生金又翻了个白眼:“哪能呢,小神女巴住了庸太守和花将军,高洁清白得很,我们哪敢编排您呢?”
他故意把高洁清白四字拖得极长,生怕别人没能第一时间领会他的讽刺意味。
庸思宁深深吸气一口气,简直想把他跟着流民学到的市井国骂全喷一遍,但是脏话这东西临到用时方恨少,他措不出词,简直快要憋死!
“……朋友,你眼白为什么那么大,是因为令堂生你的时候,接生婆手劲大把你眼珠怼回去了吗?”
卢菀做出一副费解的样子突然发问,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张着口不知说什么的时候,一拍手,做恍然大悟状自问自答道:
“哦哦,我知道了。这狗在门缝里看人啊,就是喜欢抬眼睛,要是不看着点,还不知道会不会舔错脚呢!”